趙佶不以為忤,相反,亦拱手道,“許久不見先生,甚為想念,先生何必多禮。”同時向喬才人母女道,“起來說話吧。”
鄭公公的眼珠子差點掉下來,同樣訝異的還有喬才人母女。
方才鄭公公入內稟告,趙佶怫然不悅,喝了他一句,“朕說過沈先生可隨意走動,為何要沈先生久候”
只這一句,就讓鄭公公感覺大禍臨頭般如飛出來請沈約入內,如今見趙佶身為天子,居然和見朋友般,和沈約互相施禮,只感覺天塌地陷般。
這宮中,何時發生過這種事情
“沈先生請坐。”趙佶指著前面早設好的椅子道。
沈約略有沉吟,終于坐了下來。
諸人驚詫,他卻從趙佶、李斌的態度上,知道趙佶和李斌深信一切不是夢,而是曾經真實發生的事情。
記憶倒流也發生在二人的身上。
這兩人一定是對過夢境,發現他們各自的夢一模一樣,這才讓他們不再相信這是個夢。
賽月無人可以參考,是以處于似醒非醒。
沒有了曾經的唯唯諾諾,如今的趙佶,儒雅且深沉、但夾雜些許彷徨和迷惘。
趙佶似思考許久,但見到沈約那一刻,卻一時間不知如何說起。
良久,趙佶才道,“朕曾經作詩一首。”
沈約暗想,趙佶和李后主差不多,除了國事不熟,吃喝玩樂、琴棋書畫可說是樣樣精通。
李后主因為耽樂而喪國,被趙氏兄弟所擒,落個悲慘的下場,可趙氏兄弟恐怕從未想到過,他們的后人因為享樂所得的慘況,更甚李后主十倍。
后人對此,多是一句天道好輪回。
可是,被輪回的世人絕不止李后主和宋徽宗。
如今趙佶談詩,絕不是要展現風雅之意。
見沈約并不反對傾聽,趙佶緩緩吟道,“徹夜西風撼破扉,蕭條孤館一燈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斷山南無雁飛。”
言語落,喬才人母女和鄭公公都露出詫異之色。
詩詞雅致并不難懂,說的是一個人落魄的慘狀成天聽著西北風吹著破門叮當作響,住所一燈如豆、隨時會熄滅的樣子,可見貧困,想回家但隔著三千里的距離,哪怕南飛雁都不曾來到這里,自然也看不到雁南飛。
慘則慘矣,意境悲慟,可堂堂天子,榮華富貴加持一身,如何會做出這等喪氣的詩詞呢
沈約卻猜到這一定是趙佶在被金人擄到北方后做的一首詩。
無轉機,難改變。
一個人很容易沉迷于一種環境過完一生,哪怕你周游列國,可若只是看看風景、感春悲秋,你的人生也不過是個風景的旅客罷了。
真正經歷國破人亡的趙佶,和沈約見面談的第一件事,不是過往的恩情,而是他曾經的心境
不見沈約反應,趙佶緩緩道,“先生覺得這首詩如何”
沈約笑笑,徑入主題,“或許我們更應該問的是圣上京華一夢后,究竟該如何選擇”
趙佶盯著沈約的目光清澈,許久才道,“這正是朕請先生來見的原因,朕不知,請先生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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