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再看了長孫無忌一眼,發現這個老戰友面無表情,心想應當要看軍方的人吧。
李勣的眼中多了歡喜之色,褚遂良見了心中一震。
這個萬年都是一副溫潤君子模樣的英國公,終于是流露出了感情。
他在歡喜什么?
褚遂良跟隨他的目光緩緩看去。
賈平安站在那里,腰挺直,頭微微昂起,聲音慷鏘有力……
“……臣帶著十余人一路追擊,生擒敵酋。”
李治微微頷首。
“臣在歸途時遇到了一個部族,被數百騎圍困。”
褚遂良設身處地的想了想,覺得自己遇到這等局面大概就只能跪了。要么沖殺而死,要么只能力竭被擒。
“臣發現這個部族竟然是突厥人偽裝而成……”
褚遂良的面色微微一變。
按照大唐對突厥的政策,但凡是上規模的部族,都要盡量遷徙到那些都護府去,統一管理。
竟然有散落在外的部族……
“臣與對方周旋良久,最后說服了對方的頭領木巴……緊隨臣之后,木巴率領全族歸附。”
這個年輕人,果然是膽大。膽大的人不缺,但膽大還有手段的便是稀罕物。
李治想到了武媚。
武媚作為他的政治助手,最近半年一直在尋找一個在外朝的幫手……這件事他看在眼里,并未干涉。
作為助手,她必須要有自己的發聲渠道,得有人在外朝為她說話,否則這個助手遲早會離心。
所謂又要馬兒跑得好,又不給它吃草,這等事不現實。更多的是利益交換。
武媚幫助他,那么他就得給出相應的報酬。
武媚在收攏李義府……
李義府是個小人。毫無疑問,若是沒有他的首肯,李義府不敢去靠攏武媚。
可賈平安回來了。
這是武媚最為心心念念的阿弟,如此,也是武媚在外朝的幫手。
你想要幫手,那朕便給你幫手。
實際上直至多年后,李治和武媚偶爾的暗斗也只是一種情趣,在他的眼中,一個女人就算是再厲害,也只能被他鎖在后宮之中,成為他的得力助手。
若是他一直……一直活下去,比武媚活得長,那么以后的一切都不會上演,可惜歷史上他比武媚死的早。
“……臣主動請纓前來長安報捷。”
最后這一句話讓李治心中微動。
這不可能是他主動請纓!
姜協他知道,此人和程知節交好,而賈平安救過程知節,所以此去漠北,姜協必然會罩著賈平安。如此等他立下大功后,姜協就迫不及待的令他來長安報捷,順帶就此了結發配的事兒,還不用等待長安的信使來回通告。
但賈平安卻咬死就是自己主動請纓而來,為姜協撇清了關系。
把責任往自己的肩上扛,義氣令人感動,但沖動有余,太過黑白分明。這等人注定不是權術高手,成不了長孫無忌這等人。
李治微微一笑,“賈平安去年在長安殺人,雖說是被羞辱,但也令人驚駭。朕責罰他去漠北戴罪立功,如今他立功歸來,諸卿以為可否?”
褚遂良的嘴唇動了動,最終無話可說。
這樣的功勞他若是敢說不夠,看看李勣吧,這個老東西的眼中已經多了厲色,分明就是準備和他們對噴。
李勣的目光轉動,見褚遂良木然,長孫無忌木然,就知曉大勢已定。
他起身道:“陛下,臣以為,功大于過。”
李治目光轉動,“諸卿以為如何?”
誰贊成,誰反對!
無人說話。
李治突然皺眉,“年輕人血氣方剛也好,沖動也罷,但被羞辱就殺人,這是哪家的道理?”
李治這是要為我開脫了……賈平安低頭,一副把腸子悔青的模樣。
“此次的責罰可記住了?”
“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