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自從開始協助李治處理政務后,就見到不少關于軍糧的事兒,各種事……比如說戍守的軍隊,每年要動用許多民夫去給他們運送糧食,而這些民夫竟然是臨時差役,什么都拿不到。
“臣妾記得上次傳來消息,阿史那賀魯蠢蠢欲動,當時朝中議論紛紛,但奏疏里都提及了一事,若是決定出擊,那么糧草必須要馬上運送過去,那一刻臣妾才知道,原來糧草在軍中乃是頭等大事。”
“確實是頭等大事。”李治坐了下來,“朕本想借著此事來敲打一番軍中,可沒想到賈平安竟然弄出了這個東西。媚娘可知新學里有些什么?怎么朕覺著是逼一下出來一些東西,不逼他,此人整日就在百騎廝混,時常借故早退。”
他看了武媚一眼,果然看到了一抹厲色,心情就越發的好了。
“臣妾本沒什么學問,不過倒是聽他說過,他說……”武媚想了想,那一雙鳳眼中多了些平靜,“他說新學分為多種學問,有窺探星辰的,也有探索地理的,更有探索世間萬物的……臣妾聽著就覺著頭疼。”
李治也是如此,“竟然是天文地理無所不包嗎?可惜朕未曾見識那等高人。”
這話對平安可不大友好……皇帝沒見到那位高人,那么賈平安就是最好的替身。但弄不好就會成為一個學問人偶,和玄奘一般在長安城中不得動彈。
賈平安能接受這樣的日子嗎?
絕對不可能!
武媚微笑道:“那些學問出自于百家。先前偶露一角就被群起而攻之,若是堂而皇之的出頭,那些儒學子弟會如何?陛下,不可不慎。”
這個便是學術之爭。
李治點頭,“朕知曉,所以就看著他在算學里折騰,順帶扔了些學生給他在宮中折騰。想想滕王原先乃是宗室禍害,學了新學后,竟然本事了得,如今執掌那件事,對朕和大唐幫助頗大。”
武順在邊上已經有些懵了。
她隨后告辭。
出宮的路上,她忍不住問了隨行的內侍,“那武陽侯……竟然如此了得嗎?”
內侍點頭,“若非頂著一個掃把星的名頭,武陽侯也不會在百騎里廝混,不是為官便是為將了。”
武順不禁驚訝。
第一次知曉賈平安此人,乃是武媚二進宮后,那時說的比較含糊,只說武媚在感業寺得了那少年的幫助,所以就認了姐弟。
這種姐弟關系自然不值一提,武順和楊氏都沒在意。
可后來就不對了,武媚那邊竟然和那個少年走的很近,家里人偶爾進宮都能聽到賈平安這個名字。
楊氏和武順這才重視了起來,母女二人商議了一番后,就決定在楊氏去大慈恩寺時帶上賈平安,看看此人如何。
結果楊氏回家說那年輕人不錯。
回到家中后,武順先去了楊氏那里。
“阿娘,先前又聽到了那個賈平安的消息,說是立功被陛下重賞。”
楊氏斜著抬起頭,看著虛空,良久說道:“媚娘覺著那個年輕人對她實誠,你要知道,這些年她在宮中何等的艱難,誰幫過她?就那個少年。”
“可媚娘如今是皇后。”武順覺得此事不妥,“百騎乃是陛下的心腹,她和百騎的統領姐弟相稱,此刻相安無事,一旦賈平安出事她如何自處?被牽累是必然。所以我覺著該漸漸冷淡疏遠了。”
楊氏微微搖頭,“媚娘是個倔的,當初她被選中進宮,前隋的那些宮人是什么下場?不得帝王寵愛,從此就是行尸走肉。
而且先帝那個歲數了,還能熬幾年?
別人總說帝王萬歲,我是前隋宗室出身,什么萬歲?帝王就和普通人一般的生老病死。
所以我悲傷痛苦,媚娘卻安慰我……她從小就有主見,遇到麻煩也從不沮喪,想讓她和賈平安疏遠,目前不行。”
楊氏嘆息一聲,“他立了多大的功?”
“說是弄出了什么干糧,于軍中和大唐幫助頗大。”武順有些茫然。
“賞賜了什么?”
“五十萬錢,還有五個宮人。”
“錢無所謂。”楊氏微微瞇眼,那雙和武媚相似的鳳眼因為歲月的緣故,有些三角眼的模樣,“關鍵是五個宮人。皇帝賞賜宮人,要么是大功,要么就是表示親切之意,宰相們最常見。由此可見此事當是大功。”
武順笑道:“還說他什么新學,陛下話里帶著些贊許之意。”
“聽聞他征伐有功,這還有學問……”
楊氏看著她,“你怎地這般蠢?這樣的年輕人你竟然想把他從媚娘的身邊趕走?”
武順一想也是啊!
“阿娘,我只是擔心他連累了媚娘。”
楊氏看著她,“此刻再疏遠已經晚了,懂不懂?否則我哪里會帶著他去了大慈恩寺?既然不能疏遠,那便去了解他,知曉未來他可能會帶來什么好處和麻煩,心中有數罷了。懂不懂?”
武順點頭。
楊氏嘆息,“你依舊不懂,不過我也不指望你懂。這樣的年輕人難得,你說他可能會拖累媚娘,可媚娘難免也可能會拖累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