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都和王晟見冬至小鳥依人般的在和賈平安竊竊私語,心中雖說不至于為此惆悵,但卻頗為不自在。
但畢竟是老鬼,不過一瞬,便又言笑晏晏。
“聽聞武陽公學問了得?”
李敬都矜持的笑道:“我等家傳經學多年,不敢說超越前人,卻也不差別人。如今我等到了洛陽,便是想在國子監謀個職務,把家傳的經學教授給那些學生……”
果然,和賈平安與狄仁杰事先想的一樣。
王晟干咳一聲,“聽聞國子監中有個算學?”
“算學早已出了國子監。”
賈平安的強硬顯然并未出乎他們的預料。
王晟看了盧順義一眼,說道:“老夫在家時,時常聽聞長安如今有一門學問叫做什么……新學,乃是武陽公傳襲而來。其間有天文地理。老夫敢問武陽公,新學乃是一門什么學問?”
盧順義放下酒杯,眼中多了威嚴。
李敬都跪坐在那里,雙手放在膝上,目光銳利。
這是威壓之意!
邵鵬剛尋到這里,一進來就看到了這等肅殺的陣勢。
賈平安淡淡的道:“新學乃是經世之學。”
“哈哈哈哈!”
三人相互對視一眼,然后齊齊大笑。
這是輕蔑之意。
盧順義出動了,他沉聲道:“先圣創立儒學至今千余年,多少大賢為之殫思竭慮,你那等所謂的新學,弄了個什么經世之學的名頭,可在老夫看來,不過是沐猴而冠罷了。”
驚!
冬至坐直了身體,擔憂的看著賈平安。
邵鵬目光炯炯,覺著這三個老鬼過分了。
開火了?所謂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獵槍……賈平安早就做好了準備,神色一冷,嗤笑道:“你等所謂的家學如何……魏晉之后乃是亂世,各等教育皆廢,讀書從學堂轉到了家中。你等的家族傳承了經學,于是便獨占鰲頭,漸漸形成了所謂的山東士族。”
“可你等的家族這些年來做了些什么?”賈平安譏諷的道:“你等最出色的成就便是靠著龐大的實力與朝中抗衡,于國何益?我來問你等,于國何益?”
皇帝對山東士族的厭惡和警惕比關隴那些人也不遑多讓。如今正在醞釀一件事兒,便是嚴禁山東士族中的某些家族通婚……這是想釜底抽薪,漸漸把這個抱團的集團給瓦解了,可惜沒卵用。
呯!
冬至面色微白,手中的酒杯跌落在地上。
武陽公竟然……他竟然怒斥了山東士族的名士!
邵鵬面色微變。皇后擔心阿弟被山東名士欺負,便讓他來保駕護航,可賈平安一番話,竟然慷慨激昂的讓人無可反擊。
于國何益!
門閥制度的存在,便是這些家族維系自己家族萬世永昌的手段。只要門閥制度在,他們的子子孫孫都會是人上人。
王朝會毀滅,但他們的家族卻能安然無恙。等新朝建立后,這些士族抱團的龐大力量依舊能讓新朝的帝王為之低頭,隨后……再一次的輪回。家族永存,國家輪回。
“憑什么!?”
賈平安坐的筆直,怒斥道:“前漢獨尊儒術之后,儒學門徒便壟斷了官僚,為何?就是因為讀書不能普及,誰家的儒學了得,誰家便是累世公卿,這便是世家門閥的雛形。果真是你等家族得力?不過是你等壟斷了儒學的教育罷了。”
“所謂經學,只是你等家族牟利的工具。”他鄙夷的道:“所謂名士,在我看來,不過是沐猴而冠罷了。”
“舍滴好!”
眾人為之側目,一看卻是一個年輕男子在門外大聲叫好。
年輕人被眾人看著,不禁心中發毛,但想了想,依舊漲紅著臉再喊了一遍:“武陽公舍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