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信瞇眼緩緩掃過諸人,說道:“你等家族在益州不法,橫行多年,今日就是惡貫滿盈了,來人!”
邱辛一看不對,就上前拱手,“敢問錢司馬……老夫和朝中宰相也有交情。”
錢信冷笑道:“你說的是李義府?倒是忘了告訴你等,李義府此刻就在流放的路上,來的就是蜀地!”
邱辛面色一變。
“想不想打他?”年輕人突然問道。
賈順點頭,“想。”
“那就去打,趕緊打,否則過期不候。”
賈順莫名的信任了年輕人,走上前去,喝罵道:“老狗,竟然栽贓陷害老夫!”
啪!
這一巴掌打的親切,邱辛的臉頰頃刻間就腫了起來。
“打得好!”
錢信喝道:“全數拿下!”
賈順看看自己微紅的手心,抬頭問道:“老夫的罪名……”
年輕人搖頭,“那是栽贓,安心回去。”
賈順拱手,“敢問郎君之名。”
他知曉今日的一切和年輕人身后的那個郎君脫不開干系,也就是說,那位郎君就是自己一家子的救命恩人。
年輕人說道:“我家郎君讓我轉告你等,讀新學并非強迫,誰愿意去便去,誰想去就去,能過關就是新學的學生。這是你等的權利,誰敢阻攔你等的這個權利,那便是洪流之前的一只蒼蠅……”
賈順心頭一震,“新學?”
“賈云入學試考的不錯,郎君說了,以后讓他好生學,記著今日的一切。若是以后有幸為官,當知曉以天下蒼生為重。”
賈順懵的一筆,回到家中后,一家子惶然不安,他卻倒頭就睡。
一覺醒來,他喊道:“弄了酒菜來。”
妻子不安,“夫君,家中的錢財都收攏了,你流放路上要花銷呢!”
賈順說道:“流什么放?快去準備酒菜,明日我還得去上衙。”
一家子都懵了。
“今日遇到了貴人,邱辛等人做的事太過歹毒,那位貴人出手,都督府王瑜這等明哲保身的人竟然果斷派人拿了邱辛等人……為夫無事了。”
賈家一片歡騰。
“對了,大郎好生準備,到時去學堂讀書,要好好讀,讀不好為父打折你的腿!”
無數父親都會用這句話來威脅孩子,但真正付諸實施的怕是滄海一粟。
賈云暈乎乎的應了,然后傻笑。
父親就是一座山,有他在,家就在。
……
賈平安此刻就在都督府。
王瑜親自去泡茶,二人相對而坐。
“我的奏疏已經發出。”
“多謝國公。”
“明哲保身是本能,但我想說一句……”賈平安看著他,“人一輩子總得要為了自己的理想肆意而為幾次,否則活著作甚?”
見到不平事卻不敢出手,這等官員太過平庸。
王瑜苦笑,“國公不知這些豪族的厲害,不只是益州,蜀地處處皆是這等模樣。豪族田地多,隱戶多,若是發作起來,地方官吏如何做事?政令出了值房便成了廢紙。”
地方豪族不配合,甚至是唱反調,地方官只能哭。
“要說動手,若非國公在益州,下官依舊不敢,否則……國公不知,這些豪族彼此勾結,多半結識了高官權貴,若是對他們動手,長安有人吭一聲,下官前程不打緊,可弄不好還得倒霉。”
“這些盤根錯節的權貴豪族便是大唐最大的禍害。”
他們一直禍害了千年,宋明清的地方豪族牛的一批,普通人壓根就無法想象。
譬如說以后做官得有個類似于英雄譜的玩意兒,上面寫著你任職的地方有那些豪族名士,這些人不可得罪,去赴任后趕緊示好……如此你的政令才有人搭理。
千年以降,這片土地一直都是這樣治理,一代代地方豪族傳承下去,一代比一代更貪婪,直至把百姓的骨髓都榨了出來。
隨后就是百姓舉旗造反,這些土皇帝被殺的人頭滾滾……新朝建立,新一批官吏名士的家族再度成為了地方豪族……饕餮張開血盆大口,天下蒼生再度淪為了他們的口中食。
這就是個死循環,解不開!
“這些禍害遲早有一日會被砸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