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家中長輩總是說要好好讀書,特別是讀史。于是老夫認真讀史,老夫從史書中看到了興亡更替,這等興亡更替每每都是上等人貪婪所致,隨即大廈將傾,亂世來臨,那些被上等人看做是牲畜的百姓提著長刀,瘋狂砍殺那些所謂的上等人……”
盧順珪笑了笑,“這個世間總是有報應的,老夫讀史看到了報應,他們讀史看到了帝王將相的興衰,想的是如何重復前人之路,成為帝王將相……”
這就是最大的差別。
“從那一刻始,老夫便與他們漸行漸遠。老夫并不后悔……”
王舜冷笑,“于是賈平安割士族的肉你也為之叫好?”
盧順珪愜意的道:“老夫頗為欣慰。在你等眼中他是在割肉,在老夫的眼中他卻是在為士族消弭災禍。”
他見王舜和崔晨一臉看瘋子的模樣,失笑道:“貪婪的士族不可怕,可怕的是貪婪的士族會漸漸高官顯貴,漸漸操控朝堂……他們會瘋狂攫取一切利益。你等會無視權貴兼并土地,只因士族也在兼并。當失地的百姓多不勝數時,你等就坐在了火堆之上,不過老夫敢打賭,到了那時,你等依舊毫無所知。”
他深諳士族的尿性,所以說的王舜二人無話可說。
“你等為何不怕百姓傾覆了江山?只因你等覺著就算是百姓扯旗造反也只是一時,你等還能學了祖輩筑塢堡抵御,等風平浪靜時,不管是異族統御中原,還是誰統御中原,出來依舊能為官做宰,如此,你等擔心什么江山社稷?就算是改朝換代,對于你等而言并無二致。”
盧順珪說道:“但你等卻沒有看到的是……此次和吐蕃大戰你等可知?”
二人不答。
盧順珪說道:“小賈動用了一種火器,據聞能無堅不摧,所謂的塢堡不堪一擊。不要以為塢堡便是士族最后的底氣,這個底氣最終將成為埋葬士族的墳墓。”
他起身走了出去。
有聲音緩緩傳來。
聲音蒼涼。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盧順珪去了賈家。
賈平安已經回來了,換了一身衣裳,渾然看不出此人剛去抄家滅族。
“上次與你交談,你總是說對內不該殺戮過甚……該有規矩,可今日你卻大開殺戒,為何?”
盧順珪笑著問道。
賈平安說道:“只因我發現面對規矩之人,我該去講規矩。面對不講規矩之人,我就該拋卻了規矩。”
“善!”盧順珪贊許的道:“以德報德,以直報怨。”
賈平安微笑道:“菩薩心腸,霹靂手段。”
菩薩心腸只是給心善有德之人,對付那等不守規矩的,自然是霹靂手段。
“哈哈哈哈!”
盧順珪不禁大笑。
盧順珪笑的喘息,“嗬嗬!你可知曉……你可知曉士族以后的打算?”
賈平安說道:“隱戶被奪,士族能做的不多,唯一的手段就是出仕,當士族的官員濟濟朝堂時,什么都能拿回來。”
盧順珪看著他,良久說道:“士族最大的錯誤便是當初未曾招你為婿。”
當初賈平安剛進長安時頗為落魄,后續數年也只是平常。
“崔氏早已和你交往,可那時崔氏雖說對你有些好感,卻覺著你不配為崔氏婿,如今崔氏多半是后悔了……”
賈平安說道:“可是我不肯啊!”
盧順珪:“……”
……
所謂的士族女連皇帝都趨之若鶩,恨不能為自己的兒子搶一個回來。
但在賈平安的眼中,士族女就是士族女,還不如他的女人。
而且士族婚姻多半都帶著功利色彩,他們更習慣在士族之間聯姻,通過這等手段把士族之間牢牢的聯系在一起,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但現在資源被擊破了。
“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空前親密,可和別的士族關系卻在疏遠。”
武后的眼中多了輕蔑之色,“失去了隱戶,他們就失去了根基,塢堡……沒有人手的塢堡就是一個巨大的墳墓,足以埋葬士族。”
她看著賈平安問道:“你可知士族最為痛恨你的是什么?”
當然是因為沒有了隱戶之后,士族的安全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