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安沒有板著臉,甚至在家中依舊如故。
只有兩個枕邊人才知曉他的難過。
晚上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吃飯時飯量銳減……
“沙場上時,我是那等殺伐果斷的人,面對自己在乎的人時,我卻做不到。”
賈平安是這么對自己的妻子說的。
衛無雙和蘇荷自然理解。
高陽已經進宮兩次了。
“太子還是沒醒來。”
“醫官在想辦法灌他吃的。”
很難!
新城那邊頗為焦慮,頻頻進宮的同時,還在家虔誠祈禱。
賈平安心中微動,就去了大慈恩寺。
歲月悠悠,曾經渴望逃離長安的玄奘平靜的仿佛已經超脫了這個世界,但又像是融入了這個世界。
“法師。”
靜室中,賈平安說道:“太子重傷,我為此焦慮不安。”
“你在焦慮什么?”玄奘給他倒了一杯茶水,緩緩說道:“你在焦慮大唐,還是在焦慮太子?”
“兩者皆有,但我想更多是焦慮太子。”
這些年他早已把那個孩子當做是自己的孩子一般,如今孩子躺在床上生死未卜,他如何不焦慮。
“你想來尋求什么?祈禱?”
玄奘說道:“人活著就是煎熬,所以才說有生皆苦。帝王苦,凡人苦。太子遇刺于你而言是宛如失去親人般的傷心擔憂,可對于其他人而言卻是如山崩地裂般的震驚,更有人會歡喜……歡欣雀躍,這便是人。你擔憂作甚?去直面它。”
賈平安低頭,“多謝法師。”
玄奘莞爾,“當年第一次見你,你看著桀驁不馴,肆無忌憚。時至今日,那個桀驁不馴的少年消失了,剩下一個在紅塵中打滾的大唐名將。何時能放下這一切?”
賈平安抬頭,“永遠都放不下。”
……
賈平安再度進宮。
“如何?”
帝后無心朝政,都在守著太子。
王忠良搖頭。
賈平安此刻頭腦清醒,“可曾發熱?”
醫者說道:“未曾發熱,所以下官覺著大有希望。”
武后目視賈平安,“為何?”
賈平安說道:“外傷最怕的便是感染,感染之后傷口會紅腫化膿,這是人體在抵御病菌的侵襲,可若是沒有外界的幫助,譬如說藥材,這只能聽天由命。一旦傷口惡化,人往往會高熱……沒有發熱,這便是好跡象。”
他第一次虔誠祈禱。
求諸天神佛護佑這個孩子吧!
眾人看到他雙手合十,不禁心中微嘆。
帝后在太子的身上寄托了許多,賈平安同樣如此,他這些年的教導就等著開花結果,可如今太子卻人事不省。
醫者突然一怔,然后盯著太子的手指頭。
眾人目光緩緩跟隨移動。
太子的手指頭動了一下。
“太子!”
“殿下!”
“五郎!”
殿內亂糟糟的。
李弘緩緩睜開眼睛,茫然看著眾人。
這一刻他的腦海里一片空白。
我是誰?
我在哪?
接著所有的事兒沖進了腦海里。
我沒死?
他看到了扶著王忠良,一臉喜氣洋洋的父親。
他看到了捂著嘴,含淚而笑的母親。
他看到了大口呼吸的舅舅。
……
李賢再度來到了宮外求見。
內侍帶著他進去。
“也不知太子如何了。”
他擔憂的道。
內侍嘆道:“哎!殿下仁慈,宮中就沒有不傷心的。若是尋到了刺客,奴婢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