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小城市也有小城市的安逸,各有千秋。”
阿奴倒是說了一句實在話。
此時,距離石岐村,越來越近。
而,冷風蕭索,風景荒涼的石岐村。
正迎來一群放學歸家的孩子,走在空蕩蕩的田埂上,少年少女,生澀又朝氣蓬勃的聲音,在天地間飄蕩。
‘離離原上草,一寸一枯榮。’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深。’
田埂邊,一位僅能依靠雙手,挪動身體前行的老人,滿臉欣慰的望著,沿途走過的孩子,跟在后面咯咯的笑。
“楚爺爺,你又跑出來溜達了啊?”
某位七八歲的少女,兩手捏著細細的馬尾辮,蹲在老人面前,然后伸手將他臉上的塵土,輕輕擦掉。
老人年紀已經很大了。
但,除卻面目滄桑,精神卻異常抖擻。
“小阿離,天色很晚了,趕緊回家去吃飯,別管我這把老骨頭了。”
楚姓老人抬頭看了看,暮色沉沉的天空,連忙催促道。
“楚爺爺,我不著急的。”
“可惜我力氣太小,不然就背你回去了。”
小姑娘主動脫離小伙伴們隊伍,坐在田埂上,失落落道。
人心至誠,幼年時。
雖然被迫在這邊生活了一年又一年,但淳樸的村民,大部分還是善良的,比如小阿離的父母,以及這個女娃娃。
比如,村東頭的王大嬸。
比如,那個待字閨中,尚未出嫁,喚作素云的善良姑娘。
“楚爺爺,我今天又學了一首詩,念給你聽聽?”
小阿離坐在田埂邊,撐起雙手,朝楚姓老人建議道。
“好,我聽聽。”
老人點頭,瞇起眼,滿頭白發飛揚。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兒童什么來著,對了,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楚爺爺,我厲害吧?嘿嘿。”
老人愣在原地,半晌沒有吱聲。
他一雙略顯渾濁的眸子,泛起無盡的滄桑,青年離家,四海漂泊,如今回家的希望,似乎越來越渺茫了。
“楚爺爺?”
小阿離瞧著楚姓老人情緒不對勁,于是小心翼翼推了他一把,語氣低低道,“楚爺爺,你是不是哭了?”
“沒有,只是風大吹花眼睛罷了。”
楚姓老人拉過女娃娃的小手,和藹道,“小阿離,爺爺再教你后四句,要不要學?”
“好呀好呀。”
“嗯,我念一句,你跟一句。”
她雙腳懸空,搖搖晃晃,滿臉騏驥。
“離別家鄉歲月多,近來人事半消磨。”
她仰起頭,用生澀的聲音重復著,念道,“離別家鄉歲月多,近來人事半消磨。”
“唯有門前鏡湖水,春風不改舊時波。”
老人顫顫巍巍閉上眼,下一秒忍不住潸然淚下,記憶中遙遠的曳落河的風景,這個時節,應該怒浪翻天,可擊日月了吧?
王旗下,歲月中。
大楚江山,起始曳落河,綿延玉門關。
老人怔怔失神許久,這才伸手擦去眼角的痕跡,出聲提醒道,“小阿離,走,我們一起回家。”
他真正的家在何方,唯自知矣。
黃昏落幕,殘陽泣血,某位年輕男子,立身于田埂邊緣,靜默許久,朝著老人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久久未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