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兩句很淺顯,那老者是說自己是漢人到胡地已經來了二十來年了。
那老者后面的話盡管文縐縐的,可商震卻依然懂了,誰叫他書背的好呢?
后面的那兩句話是《詩經》里的。
“式微”,“式”是個助詞沒啥意義,“微”是指黃昏。
那整句話的大概意思就是,天都快黑了,為什么還不回家?
是啊,為什么不回家?寧作和平犬莫作亂世人,經歷了擄掠,商震才知道自己原來在大墻那頭放羊是多么的快活。
“唉,往事逝兮之不可追。”商震嘆了一口氣不再想關于那老者的問題,又低下頭把那張弓拿了起來。
這張弓正是他從那個胡人箭手手中搶來的。
弓的大小與其他弓并沒有什么不同。
可這張弓絕對是一張強弓,商震就是用勁了力氣現在也只能將弓拉開一半。
正因為是強弓,這張弓在拉滿之后射出來的箭才會力道十足。
說實話,商震先是都覺得那個箭手死在自己手上死的著實有些冤枉。
論箭法,自己肯定是不如人家。
要是論用圓月彎刀自己肯定也不是對手。
可是又想了一會兒,商震卻是又想明白了,那家伙其實死在自己手里死的并不冤!
為什么這么說?只因為最后到底是那個家伙死了,而自己卻還好好的活著呢!
生死廝殺絕對是以你死我活為標志的。
這種情況就象原來他在峪口村里看自己的先生和別人下象棋。
先生性格迂腐,下棋也不是什么高手,但卻又極愛下,屬于屢敗屢戰那伙的。
下象棋嘛,那都講下“下一步看八步”的,其實也就是指能對棋局進行演算預判。
不過以商震這個旁觀者來看,先生并不屬于那種能一下子就看出八步的高手。
可先生又不想輸,于是他在和人家下棋的時候就會用手量!
對!用手量!
所謂“馬走日,象走田,炮打隔山”,他的先生會用自己的“拃”在那棋盤上認真的量。
那意思無非是因為看不明白,就用手比劃幾下,我的馬跳到哪個位置,然后我的炮打到了哪里,再然后如何如何。
只是,這么量哪夠啊?
一拃,那是指拇指和食指或者中指撐開。
每個人的大拇指可只有一個,一只手也只能產生出一個拃來,那下象棋卻是要能看出八步的!
于是,先生便會兩只手同時上,在那棋盤上量啊量的。
與他下棋的人便會笑話他,你為什么不用尺子墨斗來量,我看你不是先生,你是木匠。
而先生也只是嘿嘿一笑,卻是接著用手在棋盤上量。
只是,若他能量明白也就罷了。
可偏偏他就是量完了下棋也是輸多贏少。
當他丟了子或者下棋輸了的時候,就會說“哎呀,哎呀,大意了呀!”
而經常與他下棋的那幾個村民若論筆墨自然是比不上他的,可若論嘴茬子(指口才)先生迂腐卻也是說不過人家的。
人家往往一句“都特么大意,都特么失誤,你們都小心翼翼的我特么的贏誰去啊?”
于是,先生先輸棋后輸嘴,也只能和人家重新下過。
現在,商震殺了那個本事比自己高的胡人又搶了人家的短弓,他卻也想明白了這個道理。
是,自己論本事可能是比不上人家,可那又如何?
關鍵是他死了,我小板凳還活著,這才是最重要的!
這正象下棋那些人說的,你們都大意了都不犯錯,那我殺誰去,難道就我該死嗎?
那以后自己一定還會碰到比今天這個更厲害的敵人,那自己就不打了就認輸了?
本事大小是一回事,可臨場發揮又是另外一回事。
固然要加緊苦練功夫,可上了殺場不怯戰,于死路中殺出一條生路來,這個道理才是今天最大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