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觀眾視角中,這個小小的喪葬店鋪里,擠滿了“人”。
有正在買東西的,有正神神秘秘交談著的,有走到柜臺邊,朝本子上簽字的。
這些“人”的嘴巴一刻不停,一直在討論什么劉老板劉老板,仿佛永遠停不下來似的,他們身體透明,無一例外臉色煞白,仿佛紙折的假人,臉色也遠不像說出口的話那么正常,而是猙獰又痛苦,眉眼緊皺在一起。
虞幸臉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雙無主只手,手指纖細,同樣的煞白,手腕卻連著空氣,隱在昏暗光線中。
這不知者無畏的人就這么盯著臉上的鬼手,抬著胳膊,東摸摸西摸摸,手穿過了周遭的鬼影,就像陷入泥潭中,每碰到一次,就留下一手的血紅。
鬼物們一臉陰毒地盯著亂走的人類,卻沒一只鬼對他動手,語氣也沒變,就像閑聊一樣提著劉老板的名字。
整個場景的效果,儼然一副小白兔蒙眼入狼窩,把狼認成了哈士奇,滿心以為狼群沒發現他,卻不知,所有的狼都只是在假裝,實則一個個都在用嗜人的目光盯著他。
就在彈幕刷屏的時候,虞幸因為亂走,又與一只站在矮架子邊的鬼物碰上,這只鬼口中說著“不是人!我再也不在劉丙先家進貨了!”,身體悄悄飄起,遠離了虞幸的身體。
它臉上露出近似于怨毒的表情,死死看著虞幸光潔的脖子,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一道紅褐色的疤猙獰地盤札了一圈,昭告著它是被勒死的事實。
[快別走了,哥我叫你哥不行嗎,我最怕鬼物多的推演了]
[它們是不能殺人?]
終于,虞幸感到耳邊動靜悄然減弱,腳步聲和談話聲隱去,眼皮上那股壓力也褪去了。
待一切平靜下來,他歪了歪頭,抬起眼皮。
店還是那家店,一片平靜。
墻上掛著的遺像們恢復了正常,又露出了端莊和在瀕死中悲哀的錯覺。
柜臺上的香燒至底部,已經熄滅了。
他察覺到手上有東西滑過,低頭一看,卻見自己十根手指上都沾滿了流動的鮮血。
“……”
血液冰涼又骯臟,虞幸左右看看,把手在金元寶串上一通擦拭,直到擦干凈了,才小聲道,“果然還是碰到了啊。”
直播間觀眾:“……”
他分外淡定,扭頭看向柜臺,果然,經過了剛才那一陣眼盲后,柜臺上多了一本黑色封皮的本子。
走近,拿起,本子皮上本來沒有名字,被毛筆歪歪扭扭寫上了“記賬簿”三個字。
虞幸將本子翻開,前幾頁都是正常的記錄,進貨的成本,賣出去多少,賺了多少錢,還有這家店賈老板的購物支出。
翻到后面,本子里開始出現大片大片的空白,直到最后幾頁,黑色墨水逐漸往血色轉換,記錄的內容開始奇怪起來。
【XX月X日,劉丙先賒一遺像框,貳拾元整。未還(劃掉),已付清。】
【XX月X日,王榮賒一捆二號香燭,叁元整。未還(劃掉),已付清。】
【XX月XX日,劉雪賒一把裁紙刀,倆元叁毛。未還(劃掉),已付清。】
【XX月X日,孫重賒兩捆紙元寶,壹元整。未還】
【XX月X日,劉丙先賒一遺像框,貳拾元整。未還】
……
越到后面,墨水已經完全變成了血色,仿佛書寫者用的不是墨在寫字,而是以血作為材料。
整個賬本都透著一股邪氣,那一個個血紅的名字就像被判官勾畫,判了死刑,即將結束陽壽落往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