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跟海水打交道無數次下水過,但這次下水的經歷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眼前不再是昏暗無界的紅色,而是自然之中不存在的色彩、相差和明暗組成的紋樣。她在黑暗中看見沉沒海底的船骸與尸骨,密密麻麻的鋪了一層在海床上,這些被食肉魚群拖進海底的亡魂在海底一直孤獨地期待著新來的死者。
冰冷刺骨的海水不再灌進口鼻,窒息的恐怖感被虛空膚甲隔絕在外,被緊束的膚甲包裹著,莎拉感覺到一陣無與倫比的力量與安全感,她像是一只擱淺的魚兒回到了水中,重新獲得了自由。
這身虛空膚甲比世上任何的潛水服都要好,她游了起來,比鯊魚還快。
滑膩的膚甲對于海水幾乎沒有阻力,她再也感覺不到平時潛游時那種被無數雙手拖住的阻礙感,海水在她在膚甲外自動分開,仿佛她本來就應該生在水里,這比待在地上還要舒服。
不知為何,莎拉在水下的呼吸和在地上沒什么差別。她摸向自己的耳朵,那里的膚甲生長著魚鰭,魚鰭下掩蓋著宛如鰓裂的縫隙,從中透出微光脈動的紫光,暗合著她呼吸的節奏。
沒有了憋氣的限制,她向海底深潛。
下潛過程中壓力并沒有明顯變大,仍舊是膚甲幫她擋住了窒息的水壓。她感覺如果不是淺海的海床不夠深,她可以一直下潛到芭茹傳說中的海淵,那個水壓足以將人粉身碎骨的深度,娜迦卡波洛絲居住的地方。
平時那些一見到有什么東西被拋下海就興奮得圍過來的瘋狗鯊和剃刀魚卻一反常態,沒一個敢靠近她半徑十米的距離之內。以往都是她被當成了食物瘋狂逃竄,但現在反了過來,現在它們才是她的食物,整個大海都是她的獵場。
不管是海里的還是海上的。
莎拉追著逃竄的魚群在靜臥在海灣里的成排帆船下游過,船上的燈籠隨著波浪輕緩地搖動。
其中還有普朗克的黑帆戰艦,她的三眼可以透過渾濁的海水看見甲板上的人影,但現在它對莎拉來說并沒有比在大海中探索自己的極限更有吸引力。
報仇可以等一等,她響應著深海的召喚,不用換氣,一路從屠夫之橋下游過,游出比爾吉沃特海灣,來到了布滿暗礁的外海某處。
這里的暗礁隨便一塊都能頂破船艙的外殼。海床上滿是遇難船只的殘骸,無數船長為他們輕視大海的魯莽舉動付出了代價。
莎拉并沒有把目光放在那些唾手可及的珍貴遺物上,要是她愿意花點時間把這些東西打撈上去,很快就能湊出一艘自己的戰艦。
深海依然在召喚她,那是一種悠長的回聲,來自于某種海獸的悲鳴。
她要游過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在召喚她,當她們相遇時,會擦出怎樣的火花。
莎拉繼續潛游,速度超過了比爾吉沃特任何一艘記載在冊的快船。
即使是這樣,她也花了兩三個小時才來到了聲源處。
前方的大海在激蕩,一支屠宰艦隊正在狩獵,將海面攪得不得安寧。
而在海浪之下閃爍著光芒的不是金幣,也不是金條,而是一支光澤耀眼的號角,屬于屠殺艦隊船長那精明的死對頭。
黃金獨角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