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允德笑了笑,轉回,“但是,這個底款的‘天’字不對,清三代官窯仿成化斗彩天字罐,‘天’字往往和真品不一樣,也就是只求一個神似,卻不會刻意去做到完全一致。但是這個底款,卻是很仔細地模仿了成化斗彩天字罐的‘天’字。”
“那您的結論呢?”
“我的結論是,的確是好東西,但是很奇怪。”
吳奪心道,原來他也沒看出來啊!
“不過——”胡允德卻又說道,“有人卻點了出來,這應該是唐英當年為乾隆高仿的六只天字罐中的一只!唐英當年的高仿,因為情況特殊,務求全力逼真,所以這個‘天’字,也是仔細臨摹的!”
“章老看出來的?”吳奪脫口而出。
“這么說,你也確實是看出來了?否則也不會敢花一百萬啊!”
“德叔,我這眼力,肯定沒這么神啊!我是覺得這件老仿很特別。不過,唐英的事兒,我確實也想到了,但卻不能看透。這里頭,有賭一賭的成分吧!”吳奪一聽胡允德點出來了,那就不能不解釋了。
但他也只能這么解釋了。
外掛好是好,就是看不透、說不了。若是只為了賺錢,本來是無所謂的;但吳奪是真的喜歡古玩,所以才會入職大雅齋,為的就是真正提升眼力。
“知識儲備,也是眼力的一部分。你得先看出這件高仿的與眾不同,還得知道乾隆和唐英的這段史實,才有可能去聯想。這,也是難能可貴的。”胡允德擺擺手,“不過,卻不是章老點出來的。”
“啊?是咱店里的其他鑒定師?”
胡允德摁滅煙頭,“其實黃微雖然不是鑒定師,但眼力也不弱了。如果有其他鑒定師走人,我還想讓她頂上呢。”
吳奪一聽胡允德這意思,那就不是店里的鑒定師了。
“是關知魚關老爺子!”胡允德接著嘆道,“不服不行啊!只是瞅兩眼,又翻了個底,就一語中的!”
“啊?他是早上過來了?”吳奪有些奇怪,他們的事兒也不可能再到店里談啊。
“我和章老早晨陪他吃了個特色早點,完事兒閑聊起來。你還記得他昨天剛到店里時,章老說起上次和他在燕京的高先生家見面,他接著提到了一件成化斗彩天字罐吧?”
吳奪點頭,“記得,他還‘嗐’了一聲,好像是請他去看的,結果那東西不真,有點兒掃興的意思。”
“對,那一件是臺島的高手做的現代高仿。”胡允德介紹,“當時我順著提了一句,說你昨天在店里也收了一件斗彩天字罐,應該是清代老仿。他就起了興趣,要來看看。”
“這老爺子!瞅了兩眼、翻了個底,就能定論了?”吳奪由衷贊嘆,“厲害啊!”
“鑒寶天字號,絕非浪得虛名!當年,他們的一句話,那可要勝過很多權威鑒定證書!”胡允德長嘆一聲,“之前和你說起的吳鏑,傳言比其他三人更神呢!”
吳奪默然不語。
自己靠著“聽”所能達到的地步,這世上,卻真的有人能憑眼力看出來!
之前,胡允德在和吳奪、還有陳永鈞、羅宇澤聊豇豆紅釉萊菔尊的時候,提過吳鏑的事兒,但是他沒有詳細說過“鑒寶天字號”,此時一時興起,便又將“鑒寶天字號”的事兒,給吳奪講了講。
胡允德說的,還不如老財主對吳奪說得詳細,因為他主要是從章老那里聽來的。但是吳奪也不好打斷,只好又聽了一遍。
“吳奪啊,你的眼力,如今絕對稱得上年輕一輩中的翹楚,最關鍵的是,你還能保持謙虛謹慎,這太難得了!”胡允德說完還感慨了一番,“據說當年的吳鏑,雖然眼力過人,但是太傲了,就連見了比他年長這么多的關老爺子,也只是隨口稱呼老關!”
吳奪笑得有些尷尬,心說我鏑叔那可是真本事啊!我這點兒伎倆,說難聽的就是一掛逼,沒法兒不謙虛,不謙虛學不到東西啊!
“你的成就,將來未必比‘鑒寶天字號’低!到時候說不定我還跟著你沾光呢!”胡允德哈哈大笑,“行了,東西是你掏的錢,現在直接交給你就行了!”
“德叔,不管我以后怎么樣,您始終是我的啟蒙老師!”吳奪認真說道。
“我們是同事,相互學習。”胡允德又摸起一根煙點上,“謙虛是好事,但也要看情況。有些人,你給他好臉,未必能得到好報。”
“我記下了。”吳奪也點了一支煙,“德叔,這關老爺子眼力如此了得,他那個孫子看來沒得到真傳啊,還讓人給做局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