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入座后一直眼觀鼻鼻觀心裝鴕鳥的虎豹突然被叫到名字,不由得心中一慌。
很顯然因為萬獸山莊的介入,兩頭龍獸的事已經大大超出某個片區氏族資源爭奪的范疇,而是到了某種他無法介入的層次。
在這種事情上發表看法,從來都是要承擔相應責任的,他哪敢在這個時候發言。
只得朝著轉過來的杜沙連連擺手道:“學生沒有意見,諸位討論便好。”
“是沒有還是不敢。”
杜沙淡淡道:“人是你從堰蒼帶來的,哪怕只求始終,你也不該置身事外。”
房中幾人皆將目光投向馮世興,就連書案后的唐羅也是如此,這讓寧鄉道的虎豹亞歷山大。
局促起身,馮世興幾乎不敢同云秀和杜沙的眼光對視,垂著頭低聲道:“學生認為...杜霆長老說得有理。”
“是么。”
聽到馮世興的回答,杜沙略帶失望的應了句,然后轉頭,再不看他。
而一旁的杜霆、農漫谷、年波三人聽到馮世興如此識時務的選擇,緊張的面色稍霎,頓覺大局已定。
杜霆起身,意氣風發道:“如今馮小子也選了,四票對兩票,老夫這就去把龍獸帶出來交給石趕海。”
“長老且慢。”
杜沙伸手指了指院長背后的卷房,朝滿面喜色的杜霆淡淡道:“里頭還有兩位不曾發言,何必著急。”
“不要再拖延時間了!”
杜霆怒聲質問道:“連馮小子都表態了,哪還有人遺漏。”
“有的。”
杜沙平靜道:“既然要討論要不要將人交出去,難道不該問問本人的意見么。”
說話間,卷房里響起沉重的腳步聲,兩頭表情黯然的龍獸爬出,走到院長的書案前。
人是很復雜的動物,其復雜在于,很多時候我們覺得自己是在用理智主導行事,但其實絕大部分時候,真正影響判斷的卻是情感。
當事人不在,杜霆幾人能夠毫無負擔的說出要將龍獸送給石趕海,還能理直氣壯列舉出一二三四,仿佛占盡道理。
但當他們發現剛剛所有話都被當事人聽見后,卻會生出幾許羞愧。
因為杜霆想到了當日堰蒼聯盟追擊龍獸時,是他將兩頭龍獸領到后山,一路還向兩頭龍獸寬慰,說到了赤霞他們就安全了,可今日也是他,強力主張要將兩頭龍獸送走,仿佛要將先前寬慰統統回收。
而年老大的面色也有些臊紅,水里討生活的漢子急公好義,可面對堰蒼聯盟的義氣卻在萬獸山莊叩門時蕩然無存,他的羞臊不是因為愧對龍獸,而是自己好義和懦弱的一面全都被看見了,好像成了兩面三刀的小人。
至于馮世興,在看到兩頭龍獸出現后,更是雙拳緊握恨不得地上開條縫好讓他鉆進去。
但這種感情層面的愧疚,終歸只是一閃而過的情緒,杜霆幾人之所以這樣選,是因為他們有著非這樣不可的理由。
本以為龍獸聽了剛剛的討論,會對他們無比仇視,沒成想兩頭龍獸根本沒看他們,只是死氣沉沉地走到院長面前拜倒。
看到這一幕,讓杜霆有些泄氣,如果院長將兩頭龍獸的意見也納入考慮范疇的話,那么場面就會變成四票對四票,這樣他們先前的爭論就顯得很沒有意義了。
所以哪怕心中有些許愧疚,杜霆還是出言阻斷道:“且不說他們無法開口說話,即便算上他們兩票,也只是個平局。”
“但這件事拖延下去,留給我們的選擇就會越來越少!若真惹惱了石家兄弟背后的人...杜沙,赤霞山上下有幾十萬戶,你卻要因為兩頭龍獸將他們置入險地,這就是你的仁義嗎!?”
杜霆一番話雖然是對著杜沙質問,實際卻是在給兩頭龍獸施壓,只見拜倒在地的呂重言和傅元山渾身發顫,滿身鱗片都撘聳下來,顯然是嚇得不輕。
雖然人都有求生的意志,但因為自己想活而要求無虧無欠的搭救者付出所有,即便是最自私的人也會有些猶豫,起碼想些體面的措辭。
但這些天不論呂重言和傅元山找什么樣的角度,他們都沒找出應該讓學院為他們出面的說法。
而萬獸山莊的到來,只是將這個事實提前暴露罷了,兩頭拜倒在地的龍獸相視一眼,像是做出了某種決定,將長而粗壯的脖頸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