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走了?何不悟呆立原地不動,直到鄭見的身影消失在夜色的公園之中,他才長出了一口氣,伸了伸懶腰,慢慢繞過假山,像一個普通的退休老頭飯后散步一樣,融入了公園的游客之中。
與此同時,一晚香內,“勝算”雅間中,有三個老者相對而坐。爐香裊裊,琴聲悠然,拙樸而低沉。
杜天冬坐在上首的位置,對面二人和他年紀相仿,一人微瘦而一頭黑發,另一人微胖而滿頭白發。
二人各挑了一個茶杯。
黑發老者挑的是一只建盞,他把玩片刻:“老杜,節哀順變!我們行醫多年,見多了生死,但生死落在自己親人身上,還是難免看不開。葳蕤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她還這么年輕……真的很讓人痛心。”
白發老者選中的是一只德化白瓷的茶杯,他自顧自倒了一杯茶:“十八,你沒看出老杜已經心平氣和了?他度量大,看淡了生死。天有晝夜,人有生死,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
“想當年我們四個人號稱四君子,鄭見、杜天冬、苑十八、倪必安,曾經聯手,以大醫精誠之心醫治了無數病人……差不多快20年了,自從我們四個人各奔前程后,今天,我們還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吧?”杜天冬微有悲痛之意,輕輕咳嗽一聲,“不提葳蕤了,事情已經過去了。”
黑發的苑十八抿了一口茶:“是第一次聚在一起,可惜,滿室茶香少一人,鄭見……還是不肯和我們見面?他應該還記恨當年的事情,不肯原諒我們!”
“沒想到鄭見躲了十幾年,就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白發的倪必安打量手中的白瓷茶杯片刻,“他倒是聰明,知道燈下黑的道理,害得我們在全國尋求他的下落。要是早知道只放在石門一地找,他還能躲這么久?”
“也別勉強他了,他不想出山,不想和我們相聚,我們何必逼他?”苑十八微瘦而黑發,和倪必安同齡的他,看上去要小上幾歲,就是和比他小了幾歲的杜天冬相比,也更加精神幾分,“現在中醫式微,只能收一些西醫無法醫治或是慢性病的病人,鄭見心灰意冷不想再當大夫,我們也應該理解他。”
杜天冬卻是堅定地搖了搖頭:“越是危急之時,越是需要我們攜手推廣中醫。保留傳統文化的重任,我們不挑起來誰挑?義不容辭!”
苑十八輕笑一聲:“只憑我們幾個老家伙還能折騰起來什么風浪?你忘了當年鄭見為什么不再以中醫醫術救人?他既是對我們有氣,也是對現實不滿。”
倪必安嘆息一聲:“理兒是這么個理兒,可惜的是,現在許多老中醫都固守老傳統老觀念不放,跟不上時代的發展,不會運用新的傳播方式宣傳自己。會用的,不少是庸醫或是偽中醫。鄭見以前說過一句話,我深以為然——身為醫生,開出藥方,要么治病,要么害人,基本上沒有中間路可走,因為是藥三分毒,沒有療效就有副作用。”
“庸醫和偽中醫,都是在害人。不是中醫之錯,但賬都會算在中醫的頭上。”倪必安端起茶杯又放下,“傳承問題也是一個大問題,我們四個人,老杜就不用說了,兒子和女兒都不學中醫。我兒子也是,他和葳蕤、鄭道是同學,也學什么應用心理學。十八的兒子,學的是金融!連我們的后代都不跟我們學中醫,說明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