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那只是一種猜測。
目前擔任元戎的是中行偃,沒有強硬的底氣為前提,國君怎么可能讓中行偃下臺,換上一個強硬得起來的元戎不是自找罪受嗎?
范氏的士匄表現得太過于年輕氣盛,誰都很難百分百把握猜準士匄的下一步會干什么。
然后,中行偃和士匄的關系變得有些惡劣,一旦士匄和中行偃扛上,等于范氏與荀氏、中行氏扛上,到時候智氏和程氏必然會被拉下水。
“若我所料不差,陰氏與魏琦必尋機推范氏上臺。士匄為元戎,范氏乃是國中最強,烈火烹油無外如是。”智瑩心想。
這一套在晉國發生過不少次了。曾經的趙氏、先氏、狐氏、荀氏、郤氏、欒氏,基本上都是被這么坑過的。有些家族被一坑直接沒了,少數懂得迂回轉進或激流通退得以自保。
葬禮結束,智瑩親自邀請呂武、魏琦、士魴一聚。
受到邀請的人沒一個想去,智瑩卻是玩了話術,邀請某某誰時就說會再邀請誰,這個誰以為那個誰會到場不好不去。
智瑩先搞定了一個,后面的人也就更好搞定了。
六天之后,到了聚會的時間,眾人相聚到智氏在“新田”的宅院。
老智家是一個很古老的家族,有著一套嚴格的待客規矩,才不會在迎接客人的時候犯錯誤。
智瑩刻意搞出了一種比較放松的氛圍,選了空曠的待客場所,甚至還有樂師在場奏樂。
不是什么“樂團”,奏樂的是師曠這位盲人樂師。他近十來年非常活躍,不斷去陰氏那邊找存在感,后來成了趙武的老師,慢慢變成國君“幕僚”或“顧問”的角色。
呂武過來看到師曠在場,哪里看不出智瑩和國君勾搭到一塊去了?
魏琦和士魴肯定也能看出那一點,他們跟呂武一樣沒做任何表示。
擔任元戎時期的智瑩壓制國君,他們怎么會攪和到一塊去?大人的世界里發生什么事情都不稀奇,上一刻還是生死大仇,下一秒也許就把臂(zhǎn)言歡了。
尤其是對正治人物來講,仇恨是個什么玩意?有需要連殺父仇人都能變成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平和的琴聲由師曠來奏響。
智瑩沒有一開始就點出主題,以這個聊幾句,對那個攀談幾句,講的都是作為同僚時的一些趣事。
有些事情在時過境遷之后再提起,其實一點有趣都不存在,不提也就罷了,提起來更像是在進行某種嘲諷。
比如,智瑩剛才與呂武閑聊,聊到了呂武在智瑩麾下納賦的一些事情。
當時的呂武不過是一名“旅帥”,智瑩則是下軍佐。談到的事情是智瑩刻意讓呂武立了什么功勞之類。
有那么回事嗎?有的。
過了很久之后,一個成了退休老干部,另一個則是手握大權的“卿”,再講這些是討要情份呢。
“老夫尤記得‘鄢陵’戰后,陰氏奪糧之事。”智瑩自己說得笑呵呵,其余人多多少少有些尷尬。
那是呂武的黑歷史之一。
他們打贏了楚軍,面對楚軍營盤內多到嚇人的糧食,其余人或是建議燒掉,或者認為放著不管,僅有呂武想要搬回家。
“鄢陵”離晉國有點距離,動用人畜之力那么遠運送糧食,付出的成本遠比得到要多,無疑是一種虧本的買賣。
當時包括晉厲公和其余“卿”根本沒掩飾,直接嗤笑或是調侃陰氏窮到那份上,呂武也太傻了一些才干出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