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導員趙輝還饒有興致地為陳飛和賈科講解官兵總結出來的洗澡秘訣:
將毛巾沾水洗,官兵們管這叫“干洗”;
降雨充足時,連隊澡堂正常開放,每個人都會高興得跟過年一樣;
如果一段時間沒有降雨,就連“干洗”也洗不了了,僅有的水源只能保障飲用……
實在沒辦法了,大家會去島上水井邊洗‘露天浴’。
但那井水實在太冰了,不是涼,是冰。
“嘩啦”一盆井水從上身澆下去,寒意刺進骨頭,所以這種洗澡大家都很少嘗試,因為一旦洗了,很容易生病。
但皮山島的艱苦不止于此。
島上氣候潮濕多鹽,加之雷達兵長年累月久坐,他們中很多人都患有風濕性關節炎和腰椎間盤突出。
雨晴了后,剛好到了值班戰士巡邏的時間,于是,指導員親自帶著陳飛和賈科一起把小島走了一遍。
回到宿舍,賈科俯身,把他的行李箱從床下拖了出來,他一邊打開箱子拿東西一邊道:“陳飛,我決定了,我要修改劇本。”
不過關于這一點,陳飛早就想到了。
實話實說,他早就覺得賈科的那個劇本應該可以更完善一些,因為平淡了一點,故事性不夠,沖突不夠激烈。
對文藝片,陳飛的理解與一般人稍稍不一樣,他覺得哪怕是文藝片,也要用商業電影的眼光來對待,觀眾進入影院,首先看的是一個故事,然后才是藝術,而不是反過來,先看了藝術,然后才追求故事,電影畢竟是電影。
這是陳飛總結了很多成功的藝術片導演的經驗之后得出的結論,不過很顯然,關于這一點,賈科的認識還不夠。
他今天來到皮山島,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所以腦洞爆炸,點子橫飛,拿出之前寫好的劇本,這里畫一個叉,那里涂抹一通,沒一會兒,一個好好的、干干凈凈的劇本就面目全非了。
剛開始改的時候,他還無比興奮,眼睛里亮著光,就像夜晚的星星一樣,但改著改著,隨著越來越多的東西的加入,他的腦袋就像要爆炸了一樣,到了最后,他生氣地把劇本往地上一摔:“他-媽的,我這腦子里塞的是屎嗎,怎么越寫越不是玩意兒!”
陳飛撿起他的劇本看了看,果真,上面密密麻麻的各種想法,太多太多,他甚至懷疑賈科想把這一輩子所有的點子都塞進這個劇本里。
他翻開看了看,最后,合上那幾頁紙,還給賈科道:“老賈,我說說我的意見啊!”
“好,你說!”賈科抬起頭看著陳飛。
“我覺得吧,你首先要做減法。”
“減法?”
“對,你的點子和想法是在太多了,但別忘了,我們只是一部一百多分鐘的電影,東西太多,就像一個氣球一樣不停地往里面打氣,最終的結果,只能是爆炸。”
賈科聽了,撓了撓頭:“我也知道,可是......”
“沒什么可是,老賈,你必須壯士斷腕,你總結過你以前的電影為什么成功嗎?”
賈科搖了搖頭。
他拍電影全憑直覺,全靠天賦,很少會像陳飛一樣用理科生的思維來分析總結。
陳飛說道:“但我分析和總結過你成功的電影,你的成功,就在于一點,做減法,你發現沒,你成功的那些文藝片,核心主題都只有一個,從不多加,而你不怎么成功的那幾部,比如《太陽落山》,元素就很多,夫妻關系,家庭倫理,人性掙扎,社會現實......”
陳飛知道賈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他知道賈科能聽得進意見,所以說起這些東西的時候,直言不諱,有一說一。
賈科靜靜地聽著,兩個眼睛起先只是盯著地面,但很快就抬了起來,銅鈴一般盯著陳飛。
這家伙,是電影學院的老教授嗎,怎么一套又一套的。
不過還別說,聽他一席話,比讀十年書還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