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前,站著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穿著孝衣,帶著孝,手里抓著一把帶鞘長劍,雙目赤紅,正如柱子一樣戳在原地。
在他身后,街坊們站成一圈,小聲議論紛紛。
“各位都回去吧。”
沈秋抱拳做了個羅圈揖,他朗聲說:
“這是私事,大伙就別摻和了。再說了,人家孝子喪父,有什么好看的?
劉叔!你身為街上長者,也不管管嘛。”
雜貨鋪的劉老頭也在看熱鬧,這聽到沈秋喊了一聲,他的老臉有些掛不住,便拄著手杖上前,吆喝了幾聲,將周圍圍觀的人都驅趕了開。
待人群散開后,沈秋才將目光放在眼前這年輕人身上,他說:
“易大俠為民除害,勇斗妖人戰死,乃是英雄仁義之舉,你身為他兒子,不在靈前為父親守孝,還這么站在外面,任人指點,又成何體統!”
“先進來坐吧。”
這沈秋今年也就十七歲,偏偏說話的語氣老成的很,那年輕人本來一肚子話要問,被沈秋兜頭一說,弄得有些茫然。
他這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尷尬的很。
便只能低頭跟著沈秋走入鏢局,還隨手關了門。
“坐。”
沈秋坐在椅子上,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椅子,帶著孝的易勝沉默的坐在椅子上,他拄著劍,看著沈秋,雙目赤紅的說:
“沈家大哥,我今日來,不是找麻煩的,你別誤會。
我只是...我只是聽鏢局中人說,那一日我父與五行門妖人廝殺時,你也在場?”
“是的。”
沈秋臉色平靜,眼中有一抹回憶之色,他對易勝說:
“那些邪教妖人擄走了我師妹,那一日,我也是去救人的。”
“那沈大哥,能和我說說那一日的景象嗎?”
易勝握緊了手中劍,他咬著牙說:
“我自幼喪母,是父親將我拉扯大,供我生活,教我習武,我聽聞父親死訊,便痛苦無比。在父親靈前發誓,要為他報仇雪恨。”
沈秋聽到易勝的說法,又觀察了一下易勝的表情,不似作偽。
他便放下心來。
他沉吟了片刻,溫聲勸說道:
“易少俠,你這又是何苦呢?
你父親拼死手刃了五行門殺手周晟,為蘇州正道大大出了口氣,還救了被擄走的女子,這當真是俠義之舉。
殺你父親的人是周晟,但周晟也被你你父殺了,那魔教分舵也被燒了,便再沒有恩怨一說。
我想,若你父親泉下有知,也是不希望你滿含仇恨的生活。”
沈秋說著說著,還動了情,他頗為真誠的走上前,拍著易勝的肩膀,他說:
“我這條命,也算是你父親救下來的,易大俠是我恩人,你是恩人之子,我便勸你一勸。回家去吧,好好習武,像你父親一樣,成為保境安民的一代大俠。
易柯大俠死得其所,想來九泉之下也是沒有怨恨的,千萬不要因他人風言風語,就魯莽的毀了自己大好前程。”
易勝這幾日,是真的見識了人情冷暖。
他家也算是易家鏢局掌柜的瓜蔓子親,父親在時,掌柜對他家頗為倚重,鏢局中人也是事事逢迎,與父親稱兄道弟。
但父親一死,除了前幾日還有人來吊唁,這幾日家里便再無人關照,那掌柜對自己的態度也冷了些。
大概是覺得父親死了,自己又武藝低微,撐不起鏢頭職責。
最過分的是,父親頭七還未過,鏢局就張羅著重選大鏢頭。
往日那些與父親親近的鏢師們,又開始對其他幾個鏢頭曲意逢迎起來,就好像立刻就還有易柯這個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