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與我徒兒,有不死不休的恩怨,那公子你呢?又為何要來湊這個熱鬧?你可知,就算本座垂垂老矣,不復當年之勇。
但狠下心來,拼著受傷,殺你兩個,也不是什么難題。
活著,不好嗎?”
“魔君這話說得對。”
花青提著飛鐮,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臉,他如以往一般,帶著那股平心靜氣,溫聲說:
“但人活一世,總要有個念想。
魔君一心想要突破先天,窺得武藝至高之境,不惜修行邪術,行為嘛,我不評價,但武道之心確實堅定。
而我,我也有我的問道之心。
魔君身負蓬萊隱秘,我今夜來此,只是為了問魔君幾個問題罷了。”
“本座不想回答你!滾吧!”
曲邪話音一變,也不再糾纏。
身影飄搖之間,魅影步法配合五行真氣,散出四五個幻影,看似前沖搏斗,但在與沈蘭接觸的一瞬,卻是借著幻影遮擋,真身已往旁處飛掠數丈。
他要跑,沈蘭和花青可攔不住。
但...
“嗡”
耀眼劍光驟然亮起。
就如在這洛陽殘城之上,那被烏云遮擋的月光再度出現,又似有海水翻滾,龍吟不休,長劍自那滄海明月的意境中刺出。
煌煌大氣,讓人躲無可躲。
“砰”
魚腸刺與觀滄海輕觸一記。
滄海月明的意境破碎開來,曲邪也被劍意逼退回去,正落在剛才長街之中的位置上。
他抬頭看去。
在街邊屋檐之上,陸歸藏身穿青衣,輕紗長衫在夜中飛揚,右手負在背后,左手握著一把斑駁古劍,斜垂在身側。
腦后黑發飄飄,那俊秀臉上,一臉平靜,一雙劍目,已鎖定在曲邪身上。
“劍君舍命做餌,才換來魔君入伏。”
陸歸藏輕聲說:
“劍君求我,說魔君乃是他的業障,是他放走了魔君,才使更多無辜傷亡。
劍君無力消除這業障,便由我等三人,來替他做完這早就該做之事。我棄城中性命于不顧,便是要在此,請魔君下黃泉去。”
曲邪看著三方圍堵。
沈蘭,花青,陸歸藏。
這三人殺來,自己又是殘缺之軀,被抽走陰陽氣,體魄衰老,已不復蘇州時那般強橫。
今夜,怕是難逃災厄了。
但這絕命時刻,赤練魔君年輕時,跟隨張莫邪走南闖北,建立魔教的那一身跋扈氣勢,反倒被逼了出來。
他心中已有死戰之志,便也毫不畏懼。
坦坦蕩蕩之間,他發出一聲長笑,體內五行真氣鼓蕩開來。
“好!好!本座縱橫天下二十余年,屠過豪俠,殺過國主,享盡人間風月美事,也算不枉此生,難得今夜又有如此俊秀的后輩相送。
就算去了黃泉,也能給師父前輩吹吹牛。
既想要本座的項上人頭,就來拿吧!
本座也想看看,你們這些胡吹大氣的年輕人,手段到底如何!”
風吹過死寂街道,在燃燒木頭的味道中,三人齊動,曲邪放聲狂笑,再不遮遮掩掩,再不像是一個躲在黑暗中的刺客殺手。
他是個劣跡斑斑的武者,也敢于直面生死,在劍光中,飛鐮聲中,指力呼嘯間,他再無保留,一身殺道武藝,如燃燒到最后的燭火。
在真氣爆裂的聲響中,最后再燃燒一次。
這將熄的烈火,是這江湖人間里,最美最殘酷的風景。
最少,今夜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