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昨晚送浪僧離開之后,就好像迷迷糊糊的過到了今日,她只能依稀記得,是青青和玄魚,將她送回了房間,又陪了她大半夜。
直到哭的精疲力竭時,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但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爹爹慘烈的樣子,在夢中能看到那燃起的火,還有浴血的爹爹和浪叔背對著背,在看不清的濃煙中對敵。
自己一個勁的呼喚著爹爹的名字,但就是沒辦法讓爹爹看過來。
她又像是被鎖在椅子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爹爹和浪叔在大笑**赴黃泉。
那場面,一遍一遍的從雷詩音腦海中翻來覆去,爹爹被那些賊人砍斷了腿,刺瞎了眼睛,地面上盡是鮮血,粘稠的就如湖水一樣,晃動之間,就好像要將一切都淹沒掉。
大小姐低下頭,枕邊已盡是淚漬。
她是睡了一晚,哭了一晚。
但爹爹已經走了。
浪叔也走了。
他們為了護住自己,護住洛陽,死在了昨夜,一切就都像是一場夢。
就好像自己閉著眼睛睡上一覺,只要能忍住夢魘侵襲,待自己再睜開眼睛時,就又會看到爹爹在不遠處抽著水煙,笑呵呵的等待自己的樣子。
浪叔似還在和爹爹斗嘴。
他們兩就是那樣,開著惡劣的玩笑,彼此反目成仇過,但遇到大事,還是會本能的相信彼此。
他們到死都是兄弟。
可是,這不是夢,自己睜開眼時,并沒有看到爹爹和浪叔。
他們真的離開了。
于是世間就只剩下了自己孤身一人,再無依靠。就像是水中浮萍,沒了根。
也沒了家。
想及此,雷詩音心中升起一陣惶恐,就好像整個世界天翻地覆。
她想著向漫天神佛祈求,讓一切都回到昨日,自己還有太多的話,沒來得及告訴爹爹,自己還有太多的感謝,沒來得及說給浪叔。
可惜,沒什么神佛能回應她的祈禱。
“鐺”
琴聲響起。
在窗外,那聲音自窗外傳來,打斷了雷詩音漫無目的的胡思亂想。
她就像是夢入方醒一般,踉蹌著腳步,從床鋪上站起身來,昨晚到現在水米未進,又受此心神沖擊,本意是虛弱至極,她扶著桌子,走到窗戶邊。
她向外看去。
這里是自己的院子,院中還有花朵在陽光下開放,青青和玄魚正坐在院中亭臺上,青青在撫琴,玄魚在傾聽。
她們也很累了,她們陪了自己一整晚。
“青青,玄魚...”
在努力的推開窗戶那一瞬,有風吹入房中,吹的雷詩音長發飄蕩,她看著那花園亭臺邊的兩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姑娘。
自己一直羨慕青青那么獨立,自己和她相比,就像是溫室里的花,青青則像是活在陽光下的小樹,風吹雨打也沒能讓她折腰。
在沈秋哥哥那顆更大的樹的護持下,青青在茁壯的成長,自命數的不幸中汲取養料,快快樂樂的成長著。
她也經歷過師父死去,她也送別過人生中的長輩。
就如自己這般。
但她熬過去了,那些苦難沒有擊倒她。
玄魚和青青一樣,從小無父無母,在桐棠巫女的庇護下長大成人,巫女從不約束玄魚,卻也不慣著她,讓她養成現在這樣大大方方的性格。
自己和她們相比,太嬌弱了些。
“詩音!”
正在聽青青彈琴的玄魚,百無聊賴的回過頭,結果就看到雷詩音的房間窗戶打開,臉頰慘白的雷詩音,正在窗戶內雙眼無神的看著她們。
小巫女心中一驚,看著雷詩音沒有焦距的雙眼,她以為雷詩音魔怔了。
她趕忙跳起身,兩個起落便落在房間前,青青也停下撫琴,擔憂的回頭看去,幾息之后,便見玄魚扶著虛弱的詩音,裹著毯子,自房中走出。
玄魚攙扶著她,詩音這一夜之間變了好多,本就是瘦瘦的丫頭,這會配上那種蕭索,真的就像是一陣風就能吹走。
走到亭臺中,三人坐在并不刺眼的陽光下。
“詩音,你還好嗎?”
青青帶著幾分心疼,關切的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