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身遼東小部落,本是跟著耶律崇征戰的軍中勇士,老國主死后,不愿向通巫教效忠,便被趕出軍隊,又被國師高興的狗腿子們壓制十多年。
郁郁不得志,現在被小國主重新啟用,倚重作戰守城。
已算是兩重“從龍之臣”。
面對狂暴的南軍,隨時可能戰死,這著實不能算個輕松活,這三日攻城之慘烈,也確實是完顏穆生平罕見。
但那種能在死前,一展抱負的心志,卻讓完顏穆即便全身浴血,也顯得戰意昂揚。
而且家中幼子也被國主送出燕京,已再無后顧之憂。
這幾日,這守城大將運籌帷幄,每戰爭先,讓城墻上的將卒都非常敬佩。
但現在,悍勇無雙的完顏穆將軍,卻很狗腿的跟在一個穿著小號黑甲的少年人身后,和以往那副威嚴的樣子截然不同。
那黑甲少年,身邊也還跟著一大群膀大腰圓的勇武之輩,一個個眼神銳利,手持長兵,全身煞氣。
少年的身份,必然非同尋常。
“陛下,您萬金之軀,怎能來前線之地?”
守城大將滿頭冷汗,一邊對小國主說話,一邊用眼神詢問同樣穿著小號盔甲的太監阿德。
為什么要帶國主,來比兇險之地,這不是添亂嘛!
阿德費力的提著沉重的戰戟,眼睛里也盡是無奈。
他勸過了,所有辦法都用過了。
但國主不聽,自有計劃,他還能有何辦法?
“完顏卿不必如此憂心。”
耶律潔男卻沒有絲毫給別人添亂的自覺,他手里提著把鋒利的,鑲嵌著珠玉的短劍,好奇的打量著眼前的一切。
“我只是憂心戰事,今日特來一觀前線情況,才好放下心來。我看看就走,絕對不影響你指揮,也絕不胡亂下命令。
完顏卿放心就是。”
耶律潔男一邊說著話,一邊看著四周,眼中盡是探尋,他也是第一次見識到真正的戰場慘烈。
不過,他今日來城墻的目的,但不是他說的那般簡單。
在他眼前,是散發著濃重血腥味的城墻,青色的磚石上到處都是裂痕縫隙,像是被涂了層不詳的紅色油漆。
守在此處的兵卒正在進行換防,鬧哄哄的。
但亂中有序。
被慘烈的攻城戰弄得麻木不堪的老卒們,抱著兵器,就蜷縮在墻角,抓緊每一息時間休息。
他們捏著澀口的干糧,毫無食欲的咀嚼。
整個人眼中無神,似是活動的機關人一般,但這種不過腦子的休息,卻能讓戰兵保存些體力,一旦有事,反應便會異常迅捷。
至于那些新卒,他們的反應就要差很多。
哪怕戰爭短暫結束。
但一個個還是有些魂不守舍。
緊緊的抱著懷中兵刃,有的抱頭痛哭,有的面色呆滯,親眼目睹人間慘事,讓這些新卒一個個面若死灰般。
那些下城換防的兵卒,也會將城上的尸體也一起帶下去,尸體死的千奇百怪,讓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國主,這會也有些不忍直視。
他走了幾步,發現腳下,有一處紅色混著可疑的白色斑點的污漬,心思稍微一想,便能猜到這是何物。
他的喉嚨動了動,努力按捺住嘔吐的**。
也強行不讓自己胡思亂想,腳步邁的大些,繼續往前走。
待走出一段城墻,在那些沉默的,疲憊的老卒中,小國主很快看到了一個古怪的家伙。
看上去二三十歲的樣子,雖也是浴血死戰,但表現的和其他沉默的兵卒截然不同。
他臉上還染著血,卻不斷和身邊其他人說著話。
盡管得不到回復,但他自己卻時不時哈哈大笑。
像是自己被自己逗樂了一樣。
在這一片肅殺的戰團間歇中,這人表現的相當自然,就如坐在自家炕上,和三五好友交談時事一般。
他美美的抽著煙桿,看向其他人的目光溫和,還把自己的煙桿分享給其他兄弟,一人沉默的抽一口,又遞給下一個人。
嗆人的煙霧升騰,盡管少人說話,卻讓這一處的氣氛,遠好于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