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搖搖晃晃的,試圖抓緊馬韁,試圖穩住軀體,但以往還能握緊刀刃的手指,這一刻卻異常虛弱。
軟綿綿的,沒有力道。
“老夫,還不能倒...”
他低聲說著話。
在不真實的眩暈中,老頭仰起頭來,看著天空,黑夜已經降臨,一輪寒月掛在天穹,似是譏諷,又似是憐憫。
人算,終不如天算。
“撤退。”
副將聽到無限孤寂的命令,那聲音就好似來自黃泉天外,他抬起頭來,就看到一抹血光,自威侯口中噴出,溫熱的鮮血,濺了他一頭一臉。
而那個已經以己身為靠山,撐住了南國二十多年國運的老頭子。
那個被所有南**人,都視為某種象征的老頭子。
那個倔強的,平了是非寨,打贏了采石磯之戰,豪爽的單刀赴會,似是永遠不會被擊垮的老頭子。
就那么搖晃著,從戰馬上摔落下來。
他還活著。
可惜。
心,已經死了。
就像是一座傷痕累累的高山,在這燕京寒夜中,轟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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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軍退了。
一夜之間,丟下數千具尸體,在百戰軍的糾纏掩護下,退出三十里外。
城墻上的北軍士卒,就如吃瓜群眾一樣,看著眼前這奇幻的一幕,燕京之圍解了,卻不是被北國人自己的軍隊解的。
所有人,包括已留下遺書,做好了決死準備的完顏穆,還有從頭到尾都張大嘴巴的程瘋子。
所有人都一臉愕然,恍若夢中。
除了耶律潔男。
這個結果,早在他預料之中,只是,事情似乎,出了些小小差錯。
“本座救駕來遲,還望國主贖罪。”
記憶中總是高傲無比,已被宣布死訊大半年,尸骨無存的國師高興,帶著滿身寒氣,卻又一臉溫和的,跪倒在小國主身前。
不是裝模作樣,而是真的五體投地一樣的跪拜。
小國主的目光,在這人身上停留了幾息,他敏銳的感覺到,高興雖還是那個高興,但似乎又不是了。
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他身上扎了根。
而在他身后,一身黑衣的張楚,還維持著耶律潔男記憶中,那溫和的笑容,看到國主抬起頭來,看著他,張楚的笑容越發溫潤。
他對耶律潔男伸出手來,說:
“國主勿要擔憂,只要有我七絕門在,北國將穩若泰山。只是,張某有一事不明。”
張楚抿了抿嘴,他問到:
“國主,可有攻伐天下之志?”
耶律潔男看了看張楚伸到眼前那只手,他似是如釋重負一樣,伸了個懶腰,舒展了一下身體,伸手握住張楚的手。
露出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該有的純粹笑容。
他眨了眨眼睛,說:
“這事太麻煩了,孤做不來,若有可信能人想試一試,孤絕對鼎力相助。”
“正好,我國朝現在缺個國師,高興教主重傷未愈,需要好生休養,不知張門主,可愿屈尊相就?
這幾個月,國事操勞,著實是把孤累壞了。
正盼著,有如張門主這樣的天下英雄,絕世才俊,為孤分憂解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