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得劉婉捂嘴輕笑,又伸手拉了拉夫君袖子。
她是知道的,自家夫君雖然有一身絕世武藝,性子也淡薄些,對諸事不甚在意,惟獨對這兄弟親人之誼,看得極重。
自蓬萊戰后,兄弟姐妹們遠去天下四方,這大半年里,太行山都沒有訪客,讓夫君心中生出不滿,但更多的也是牽掛。
他是嘴上說的不好聽,但身體卻很老實。
前些時日靜極思動,便坐青鸞鷹,在三四日里,往各處都去了一趟,甚至去了趟東瀛,去看看自己兄弟。
自家這夫君啊,其實是個溫柔且敏感,心里又有些怕孤獨的人,也不知,他人生前二十多年,是怎么孤身在太行山中活下來的。
“罷了,不說了。”
山鬼被夫人提醒,知道自己話說的有點重,便擺了擺手,不再說這個。
兩兄弟走入內堂,劉婉便退了出去,帶著幾個山民丫頭,去廚房,要置辦場家宴,留下兩兄弟說話。
“兄長這是多久沒握劍了?”
眼見公孫愚坐在椅子上,順手拿起一冊書來,沈秋左右看了看,問到:
“承影劍和面具,都收起來了?以后也不用劍了?”
“非也。”
山鬼搖了搖頭,將眼前書翻過一頁,輕聲說:
“只是藏劍于鞘,溫養心性,手中雖無劍,但心中卻有。吾弟見我不持劍在手,然心中演練劍術,卻無有一絲疲怠。”
“嗯,確實該如此。”
忘川宗主端著茶杯,看著門外豪雨淋漓,他說:
“兄長劍術,已是世間快之極,以如此境界,想要突破,絕非易事,與其日日苦練,不如先放下來。
以我所想,不如兄長學一學那慢劍之法,或許有所悟得。”
“不學。”
公孫愚想也不想的拒絕,他說:
“我之劍術,精髓就在快,若是慢下來,不但失了精髓,且我用的也難受。如今試藏劍之法,雖是初試,但已有幾絲心得。
這些時日,不用劍,每日都在學堂中與孩童開蒙,教他們學識,塑立身根基,養浩然之氣,書中諸般道理,與他們反復去說。
不但教的孩童知曉道理,也讓自己對這世間之事,體悟更深。”
說到這里,山鬼將目光從書冊上移開,看了一眼沈秋,他說:
“所謂一法知,百竅通,以前總是寄情于劍,忽略太多,把自己也困在那把劍里,尋不得超脫之法,亦領悟不得劍中真意。
如今將將跳了出來,再去看劍之一道,居高臨下,便看的更遠些,更透徹些。
我知,我之劍術所缺一味,不得圓滿。
但如今,也以從這書中尋得一絲體悟,或許突破之機,就在這讀書習字里。”
“哦?”
沈秋來了興趣。
他前傾身體,看著山鬼手中的書冊,問到:
“兄長所說,是劍意?”
“嗯。”
山鬼點了點頭。
他這樣的劍客,一直沒領悟劍意,本就是一件怪事,劍術已達至臻,本該從武藝層面向上生出意境。
但山鬼卻一直卡在這一步。
想來也是。
以山鬼出劍之快,甚至能在他人武意展開之前,就將意境破去,這樣的殺人劍術,對敵只需一招,根本不需要劍意加持,也足以讓他成為世間第一流的劍客。
但少了劍意,劍術總歸不完整。
以山鬼傳承的太行仙劍,不習得月缺劍典精要,想要再往上溯源仙家妙法,幾乎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