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晨緩緩從陰暗的角落里醒來,目光卻顯得有些直勾勾的。
他的思緒飄飛,生出某種巨大的錯亂甚至是未知的惶恐。
記憶混亂交疊,蘇晨卻只記得自己的那些事情,在一個與這個聯邦很相似的世界長大成人,與父母家人相伴,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因車禍的慘烈景象,之前的一切空白一片,之后的一片更是一片空白。
但事實證明,那不是空白的,那甚至不是他最近一次的記憶,因為按照已知的情況,最近一次記憶里的他應該活了很久,起碼知道阿諾瓦爾之環在什么地方,在世界洗牌后甚至仍能夠找到。
那個自己甚至可能也已經蘇醒有一段時間了,在這個聯邦世界中游蕩,尋找阿諾瓦爾之環和成為永久蘇醒者的機會。
因為太弱小,根本沒有機會被“投資人”邪神選中,便只能自己拼盡全力。
直到某一刻,他發現自己的記憶、人格都出現了嚴重的錯亂,多次不完全蘇醒造成的混亂產生更為深遠的影響,那紙條中激動的“重生了!”的流言和后面有條不紊地寫下執行清單便可見當時他精神狀態的混亂與失控,直到最后,也許是大腦的自我保護,多重記憶與多重人格被封鎖,只有最穩定也最清晰的一段記憶浮上水面,成為現在的“蘇晨”。
一切都像是一個封閉的圓環。
蘇晨靠著身后的墻壁,怔怔失神。
我到底“活”了多久了?
我到底蘇醒過多少次了?
這是第幾次?
我這個占據主導的人格是第幾次?
究竟失控到什么樣子,會讓自己選擇自我封閉?
我又是怎么發現阿諾瓦爾之環的?
我之前是靠什么一次次不斷蘇醒的?
我的家人,我所珍重的那些東西,是真實的嗎?
最后這個問題,才是蘇晨情緒波動的根源,他人生的支柱來源于他自己的經歷與人生,來自于他的原生家庭,也來自于他的后天家庭,無論走出多遠,他永遠記得自己是從哪里來,尤其是在經歷東京輪回之中,蘇晨對自己念念不忘的家鄉的心結也松開了一線。
但現在,這個事實告訴他,那一切也許只是他無數經歷中的一個,那些家人,那些鑄就他的經歷也許也只是他無數經歷中的一個。
那么,真實的自己該是什么樣子的人?
這樣的自己,哪怕不是那些外貌扭曲的怪異,但其實……又何縫合怪有什么區別?
這些答案對蘇晨來說根本無從解答,無論過去一次次蘇醒的他是否還真的存在,這一刻,他都什么也無法記憶而起,只有深重的恐懼在心間翻涌。
從在天景大酒店的總統套房里醒來,蘇晨心中從未有如此大的震動,幾乎站都快站不住了,因為隔得遠,那頭晶簇又是那樣的性格,一直在喋喋不休,甚至都沒注意到蘇晨這邊發生的變化,到現在還在說著些什么。
但蘇晨卻已聽不進去半個字了。
他在昏暗的保安室里邁動腳步,一步步來到門口的位置,想要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氣,但他才抬起頭來,就看見晴空塔底層大廳角落里的另一個人。
白楓。
他就那樣站在晴空塔破碎的窗沿邊兒上,半個身軀都隱沒在陰影之中,身上的白西裝被從外面灌進來的狂風吹動,像是披風一樣狂舞,但他似乎都毫不在意,只那樣站在窗邊,怔怔地看著遠處的方向。
那是新宿區的方向。
坦旦人的飛船就墜落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