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臺所,你我都是足利一門,做事總該留個顏面吧。”
義銀橫了她一眼,說道。
“鐮倉足利家什么時候想起自己是足利家的一份子了?說起來,足利將軍早就把鐮倉足利家踢出守護體系了吧?”
足利義氏喘著粗氣,面色漲得通紅,一字一頓說道。
“御臺所,您待我如何都可以,但請您給鐮倉足利家留個體面。否則,我只能切腹明志。”
足利義氏不是不怕死,但如果斯波義銀的條件是讓她否定鐮倉足利家,那還是去死來得干凈痛快。
武家重家名,這不單單是一家一姓的榮譽,更是這個家名下,整個武家集團的共同利益。
足利義氏認栽求饒,被嘲笑的不過是她一人。但如果她辱沒了鐮倉足利家名,那結果會比死還慘。
鐮倉足利家是衰敗了,但各地掛著這塊牌子的關東武家還在,她們還要指望這牌坊吃飯。
旁人不說,古河領的簗田晴助就要和足利義氏拼命。
沒有了鐮倉足利家這塊招牌,簗田晴助這個武家奏者的價值何在?她還有什么資格和上杉輝虎討價還價?
大家都指望這桌面吃飯,你足利義氏被恭維一聲老大請上座,并不代表你有資格掀桌。
斯波義銀并不是要逼死足利義氏,只是嚇唬嚇唬她。談判之道,無非是進二退一。摸清對方的底線,才能獲取最大利益。
用手巾將足利義氏案前的熱水吸干,幫她把茶杯重新放好。義銀又滿上一杯茶,輕輕推到她面前。
“一筆寫不出兩個足利,血畢竟濃于水。
天下紛亂百年,不論是近幾的足利將軍,還是關東將軍,聲望都已經大不如前。
形勢越是惡劣,我們越要精誠團結。同為足利一門,家業衰敗一損俱損的道理,你應該明白。”
足利義氏左手摸了摸眉間的鞭痕,右手轉動茶杯,沉默不語。
斯波義銀為自己也滿上一杯,又說道。
“越后大軍在佐野領合戰,擊潰北條精銳。
你在北條家呆的久,應該很清楚這場敗仗對北條家傷害有多大,而你對戰敗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足利義氏嘆道。
“北條氏康不會殺我。”
義銀點點頭,說道。
“不錯。
北條氏康雌才大略,她肯定會忍下這口氣,北條家還需要你這位關東將軍在政治上為她們站臺。
但未來呢?如果有一天,北條家羽翼豐滿,用不上你了呢?
北條氏康歲數不小,到那時候她可能已經過世,北條氏政成為真正的北條之主。
聽說你與北條氏政關系不錯,你說她會不會為了你這個好友,阻攔那些北條一門眾,北條重臣翻舊賬?
又或者,她會為了洗清自己在佐野領合戰的錯誤,把這一戰的責任全部推到你的身上?”
足利義氏的心往下沉。
她知道斯波義銀是在挑撥,但以武家政治的尿性,足利義氏一旦失去了利用價值,未來很可能被當做替罪羊丟出來泄憤。
北條氏政在佐野領損失北條家大半精銳,有力一門眾,譜代重臣死傷無數。
這個足以炸裂北條家內部的巨大矛盾,暫時被越后大軍的外部威脅所掩蓋。但如果北條家能順利過關,這個雷遲早是會炸出來。
因為北條氏政是下一代北條家督,家督與家臣團的關系是相互扶持,又相互制約。
如果有需要,家臣團絕對會重提舊事,把這次敗仗當作籌碼來掣肘北條氏政。
想想那些為北條家戰死的先人,北條氏政怎么可以對她們的后人刻薄呢?要好好厚待才對!
北條氏政會吞下這個死耗子,向家臣團妥協嗎?又或者,把責任全部推到足利義氏身上,來洗清自己的污點,卸下擔子方便做事。
兩選一,北條氏政會怎么選?
足利義氏相信,北條氏政一定會選擇讓自己替她去死。死道友不死貧道,玩政治的就沒有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