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馮青身形一僵,緩緩轉過身去。
她還是掛著得體的笑,只是笑里少了該有的親切。
“既然回來了,就早點回去休息吧。”
陸深攥緊掌心,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哽住。
他知道機會難得,下次他不一定會有勇氣主動服軟。
本該抓住這次時機,跟父母緩和關系的,但是憤怒與委屈還是在胸口胡亂沖撞,同時也擾亂他的思緒,讓他控制不住地開口——
“您不高興我回來?”
鐘馮青攏了攏披肩,笑容未變。
卻是輕飄飄地說著:“陸深,你已經不是十八歲的莽撞少年。”
不要在這些無謂的問題上作無謂的爭吵。
鐘馮青避開陸深,抬腳打算離開。
陸深卻腦子一熱,擋在鐘馮青面前。
脫口而出:“就因為我沒有長成您希望的樣子,所以您連看都不愿意看到我嗎?對您來說,我到底是您的兒子,還是您在陸家立足的工具?”
他的音量微微拔高,嚇住本要進來的陸宅仆人們。
他們生怕看到不該看到的世家秘辛,急急忙忙往后退出去。
動作太急,不慎撞到廊下陰影里藏匿的人。
“小陸先生……”
陸沉無聲地抬手比劃出“噓”的動作,仆人們各自離去,只剩下他還站在陰影里,看著母親和哥哥之間的爭執。
只見鐘馮青的笑容漸漸淡去。
像是薄雪融化在陽光下,消失后也沒有半點暖意。
“你失態了,陸深,在外這些年,看來你并沒有半點成長。”鐘馮青雙手置于小腹,腕間綠翡翠盈盈如水,優雅雍容,“你既然自己選擇了路,就應該承受這份后果,而不是像個小孩子一樣,在這里朝我吵鬧。”
陸深咬緊牙關。
在觀眾們面前,永遠笑容溫暖的娛樂圈頂級男神,在親生母親面前,無措脆弱得像個快要被拋棄的孩子。
鐘馮青沒有因為陸深的脆弱而心軟,她只是輕輕轉動腕間的翡翠手鐲,平靜地對陸深說:
“你難得回來,好好過完年再離開,不要鬧得長輩們臉上難看。”
陸深一言不發。
目送著母親離去的背影,滿臉都是譏諷跟嘲笑。
長輩長輩,永遠都是陸家長輩。
這四個字就像是魔咒,困住他媽的那顆心,讓它早就變得千瘡百孔。
陸深也曾在相冊里,看到過鐘馮青學生時代無憂無慮的笑臉,就像現在仍然保持著少女爛漫天真的蘇鈴,眼里閃爍著對未來的憧憬。
可大宅深深熄滅掉她眼里的光,讓她變得失去驕傲的自我,忘記曾閃閃發光的過去,最后留下的,只是那個合格的世家典范陸夫人。
一時之間,陸深竟然不知道是母親鐘馮青可憐一些,還是他這個兒子可憐一些。
畢竟是成年人,又在復雜混亂的娛樂圈摸爬滾打,陸深自有一套情緒管理方式。
很快,他已經看不出半點異常。
陸深朝著不遠處說:“出來吧。”
在跟母親說話的時候,他也沒有錯過陰影里熟悉的輪廓。
陸沉緩緩走出,復雜深沉地看著陸深,沉默無言。
陸深走到他面前,本想說點什么。
可話到了嘴邊,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最后,他只能拍拍陸沉的肩膀,像是安慰,也像是歉意。
然后,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