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背景換了榴紅色的萬丈霞光,更教人如同仰望仙境。
......
不過,片刻后,在毓秀殿的花廳里,姚歡看到劉婕妤的面貌時,更為驚嘆。
她想起《洛神賦》中,自己唯一能背的一句:翩若驚鴻,宛若游龍。
啊不,還能再背一句更貼切的:皎若太陽升朝霞。
劉婕妤,這位如今被官家捧在手心的寵妾,今日披一件藕白色的雙菱格蜀錦大袖衫,里頭的內襦被紅蓮色的宮絳松松地系住腰身。
女要俏,一身孝。劉婕妤本來就俏,俏得年輕,俏得嬌嫩,穿了這般大面積白色的裙衫,更是被襯得艷若朝霞,全然看不出孕早期女子的頹苦相兒。
她被貼身宮婢扶到椅子上坐了,探頭打量了一番滿桌子的菜式點心,才抬起雙眸,春水流波似的目光定在了姚歡身上。
“你多大了?”
劉婕妤開口問道,嗓子帶著懶洋洋的意味不說,那同時往錦墊上軟軟一靠的姿態,使她看起來,像一只窩在裘皮褥子里的波斯貓。
“回婕妤,草民過了重陽節就十九了。”姚歡看著桌子腿兒,恭敬稟道。
劉婕妤聞言,抿嘴作了夸張的驚異之色道:“啊?才十九?我瞧著,以為她有二十五六了呢。”
她是對著方才那個去傳姚歡的婢子說的,那婢子忙知趣地接上:“婕妤,市井做飯食行的婦人,操勞得厲害,風里來雨里去的,自是顯老。”
劉婕妤“唔”了一聲,點頭道:“人收拾得不怎么樣,小菜做得倒是精致,這雞腳真的沒骨頭吶,還有五種顏色。哪個是酸味的,你們夾一個我嘗嘗。”
姚歡心道,啊?皇帝還沒來,你可以先動筷子的?是宋朝宮廷規矩遠沒有清朝的大,還是因為小皇帝特別寵溺你、你就可以恃寵而驕了?
她正詫異,只聽劉婕妤又道:“確實好吃。郝隨的江清月近人,鮮是鮮,但沒有酸味,不夠有趣。你這是用什么法子調出的酸味?”
姚歡道:“回婕妤,是用的剛運進御膳所的現采山楂。”
“哦,怪不得,這雞腳的顏色,瞧著也比其他幾個好看,其他幾個烏糟糟的,一副晦氣樣兒。我喜歡這個山楂的,就叫它一枝紅艷露凝香吧,和江清月近人一樣,也是李白的詩。官家最愛李太白詩詞的雄渾瀟灑,定會喜歡這兩道菜名。你們覺得如何呀?”
劉婕妤興致頗高地打問左右,左右皆紛紛贊好。
看來,還沒有人敢告訴她,“江清月近人”的作者不是李白,是孟浩然。
這位娘娘,上來就說宮外的女子老相,此刻又說別人辛辛苦苦、不睡覺做出來的菜式晦氣樣兒,真的是骨子里的沒有教養。
姚歡這般吐槽的同時,也知道,自己眼下所在的是千年前,是一個階級不平等可以光明正大掛在嘴上的時代。
皇帝的女人,哪怕是個妾,也可以將平民女子揉到泥巴里去。
只是,這種認知,最多只能有助于姚歡不要將情緒表現在臉上,而她的心里,因記得史書所記劉婕妤的劣跡,因昨日見到劉婕妤虐殺貓兒的行為,因今日聽到劉婕妤刻薄的言語,對這個只有皮囊好看、素質真不怎么樣的女人,充滿了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