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望她能平安順心。
她愿意為陣亡的夫婿守節,她渴慕曾四郎那樣的翩翩公子,都不是錯。
她立誓守節時,無人應強迫她改志。
她另覓心路時,亦不應有人說三道四。
即使這番變化來得突兀,又怎知不是因為,姚娘子她,得了月老垂憐呢?
這人世間,兵戈戰亂,黨爭傾軋,貧病凍餒,蕓蕓眾生已經夠苦,為何還要彼此再設藩籬,為何還要恨不得用殺人不見血的刀子,捅得對方悲極而絕望。
邵清來到開封后,對南人生活中的許多,都覺得美好,唯獨不能接受正時興起來的女子裹足風潮。
他厭惡莫名其妙的審美癖好和道德標準,對于女子的束縛,甚至折磨。
此刻,想到姚歡倘使真的與那曾四郎要做眷屬、不得不面對世人的品評甚至攻訐,邵清不免感慨,若她是在北遼,或許境遇能不一樣些。
早在一百五十年前,后晉石敬瑭借助契丹人的力量滅后唐時,當遼軍占領洛陽城后,當年才十九歲的遼世宗耶律阮,遇到了比自己大好幾歲的后唐宮中女官甄氏,就不顧彼此身份的天淵之別,納為王妃,更在其后冊立其為遼國皇后。這也是遼國唯一一位漢人皇后。
又比如遼國最著名的一位蕭氏皇后——蕭燕燕,在遼景宗耶律賢去世后,蕭燕燕與漢臣、南院樞密使韓德讓通好,對韓德讓說“幼主當國,亦汝子也”,韓德讓這個漢人,就不僅成為了遼國歷任燕王中唯一的一個南人,而且還成了太上皇。
據說,大宋使節來到遼國,看到遼國的太后與大臣同乘一車,而年幼的小皇帝自己獨乘一車時,驚得連下巴都要掉了……
如果說蕭太后再嫁韓德讓,還具有一定的政治婚姻的考慮,那么她的姐姐,則首開大遼貴族女子直接與男**隸通婚的先河。
蕭太后的姐姐,原本嫁給了耶律皇室中的齊王。齊王死后,寡居的齊王妃,在觀看閱兵式時,喜歡上一個叫“達拉阿缽”的奴隸,并未僅僅與他斯通,而是請求妹妹蕭太后,準她與這位男**隸結成夫婦。
是結成夫婦,不是養作男寵。
“有嫁必有娶,愿娶必準嫁,婦人再嫁,何恥之有,男子娶寡,不必論非。”
邵清記得,自己少年時,那位也出自遼國貴族、被人尊稱為蕭林牙的養父,就時常對自己說起上面那番言論。
那時候,尚未情竇初開的邵清,對于養父的話的理解,僅能停留在“他是個心善之人、他對母親真好”上。
如今,當少年心性已經成熟,當邵清作為一個成年男子再來審視時間情事時,他更深刻地明白了養父那句話的力量。
女媧造人,人分男女。
倘使男子當權的世界里,女子過得處處受壓、苦不堪言,男子們就真的開心嗎?世界就真能達至福祉的彼岸嗎?
邵清在秋雁聲聲里,邁上虹橋。
他是真的希望,姚歡,能有她想要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