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擄掠加誘哄,還摻著利用,這些事,你不能對所愛之人去做。”
“不是,我沒有,我……”
葉柔一焦急,換了契丹語。
她是個漢人,契丹語卻比漢話說得更流利,更適合闡述清楚她自認為有道理的謀劃。
“開封是他的傷心地,他反正在南朝也過不得好日子了,我們為什么不能把他帶去燕京?我家的仆人,捉了海東青,都能馴服得如獵犬一般,楊禹本來就喜歡我,說不定,他到了燕京,就會覺得,那里確實可以是他更好的家。”
葉柔振振有辭,一口氣說完,十分暢快。
邵清笑了。
“葉柔,男子不是你的獵物。你愛慕他,怎可將他當作海東青一般,存了俘獲之心。反過來,男子對女子,也不可如此。”
葉柔緊鎖雙眉,似在努力理解。
良久,她落寞道:“世子,你說的,有道理。他是宋人,自是不肯給遼人賣命。我若那樣蠻橫對他,豈非和當年契丹人南下擄掠人口,一樣了。”
葉柔忽地頓住。
自己都在說些什么呀!
邵清就是契丹人!
“世子,我,我沒有旁的意思,我仍是遼人,你要相信我,”葉柔懇求道,“不要把我現在就送回燕京。我喜歡那人,但我有分寸,我不會誤事。”
又畫蛇添足一句:“我喜歡宋人,世子其實也喜歡宋人......”
邵清擺擺手止住她,語意沉緩道:“好,你信我,說與我聽這些,我自然也信你。”
葉柔歡喜之色上涌。
人的想法,自然是會跟著自己的心意而變化的。區區數月前,葉柔還盼著,弄到神臂弩的法式圖后,最晚明年正月前,她就已經陪著蕭清哥哥回到燕京了。而現在,蕭清哥哥真的成了哥哥,楊禹才是那層意義上的哥哥……
葉柔思忖著,蕭清,你最好明年高中進士,奔著什么兵部、樞密院的一官半職去,用這法子多弄些宋人的軍器法式圖,我也好隨著你,在開封城多待些時日。
仿佛為了回報邵清的信任與體諒,葉柔眼里黠意一閃,討好地稟報:“北邊有人將我姐姐的口信送到了,我親自去跑了姐姐相熟的兩家番客,他們聽說要進胡豆,雖覺得奇怪,但也愿意入舶,只是須先立契下定,以免開春后運來了,姚娘子又不要。因這豆子,還從未聽說旁的宋人要買。”
“好,昨日在蘇府,恰是姚娘子家去做的宴席,我也與她說過,在替她打聽海船運豆之事。你去與那些番商,將帳算得分明些,海船裝豆,是按升算還是按斤算,要價幾何?定銀幾何?倘使從登州市舶司上岸,與從遼境上岸后再南下運過宋境,價差幾何?算清楚帳了,你再來稟我。”
葉柔應了,暗道,你對姚娘子的事真是上心,只不知,你與她,我與楊禹,后頭的緣份會如何?
正嘀咕間,但見呂剛端了一盆呼呼冒著熱氣的點心,走過來。
“葉柔,你這回的鱔魚包子,皮兒終于不破嘍!”
邵清聞言,也去看盤里的包子。
開封人口中的“包子”,有兩種,一種是菘菜葉裹了餡兒、以蔥絲扎緊蒸熟的菜葉包子,一種則是薄面皮裹了餡兒蒸制的。后者與饅頭的區別,在于皮的厚度與是否經過發酵。
此刻,呂剛端來的薄面皮包子,一個個圓嘟嘟白胖胖的,褶子美觀齊整,與邵清平時在街上看到的名店字號的包子,也無甚區別了。
“世子,你嘗。”葉柔興致勃勃地勸道。
邵清接過呂剛手里的筷子夾起一個,咬開一小點皮,讓里頭的餡兒散散熱氣,再咬了一大口品咂。
鱔魚肉丁事先由姜末、蔥汁和豆醬腌漬過,熟了以后,一點腥氣都無,只剩了濃郁的鮮香。
邵清咽下,道:“好吃。”
葉柔這才解釋:“他的兩個娃娃,從前就愛吃鱔魚包子,他下值后,常會去市肆里買兩屜。如今他的境況,州橋食肆里的鱔魚包子,買不起了。”
邵清淺笑。
這女子,總算減了五六分遼人的習慣,沒有什么吃食都放酸酪了。
說到酸,邵清忽想起姚歡教姨母做的菜式,遂對葉柔道:“你再學個宋人愛做的魚羹吧,用鯉魚肉切了絲,與冬筍、醋、芫荽一同煮湯。我在蘇府吃了,甚是清酸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