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歡的目光又落在她身上,見她套著一件顯然過大的夾襖,而且是個男娃式樣。
一旁的婆子知曉姚歡是劉將軍請來的,生怕她誤會娃娃們受委屈,忙過來解釋:“冬至節原本要給阿弩做新衣的,是她阿兄勸住了我們,說自己的夾襖還是半新的,可以給妹妹繼續穿,莫費了劉將軍家里的銀錢。”
“哦,她阿兄也在此處?”
不待婆子應答,小阿弩已搶著告訴姚歡:“是的,我阿兄叫白樺,娘子可聽說過白樺弓?我和阿兄的名字,都是阿父起的。”
婆子輕聲補充道:“他們的阿父,是軍里的弓弩手,歿了有三年,去歲春上,娘也病死了。劉將軍就把兄妹倆接到這里來。”
姚歡點點頭。
真是兩個懂事的孩子。
……
“姚娘子,這邊走。”
阿弩牽著姚歡,往孤幼院的東墻走。
方才,姚歡炸了小半個時辰的瓠子羊肉夾后,與美團換了手,正要歇歇,阿弩又來與她說話,悄悄道,要帶她去看哥哥白樺做的新鮮玩意兒。
姚歡也不知這女娃娃怎地初次見面,就那么粘著自己。她前世沒有做母親的經驗,但那時候就挺喜歡小孩,今生又與姚汝舟相處了大半年,儼然已是像模像樣的當娘的心態,怎會拒絕這萌娃的請求。
正好也想鉆出灶間透透氣,姚歡便笑吟吟地由著阿弩引路。
都說開封地貴,但劉家賃下的這孤幼院在城外,場面倒不小,灶間東面的柴房后頭,竟還有一片幾十步見方的菜地,隆冬時分自是荒涼,若到夏秋時節,想來也是能夠孤幼園供些瓜蔬的。
繞過菜地就是孤幼院東墻,阿弩指指墻角撅著的兩個屁股,對姚歡做個噤聲的手勢。
不想蹲著的其中一人忽地站起,回身打望,另一人也隨之起身。
姚歡遙看那身量,應也就是十歲左右的男娃娃。
阿弩沖他們招招手,到得跟前,其中一個道:“阿弩,這位娘子是誰?”
這句話乍聽很尋常,但姚歡仔細看他,卻吃了一驚。
發問的娃娃,雙目緊閉,是個盲童。
盲童身邊那與阿弩五官極像的男孩,才是她阿兄白樺。白樺讀出了姚歡眼中的詫異,笑道:“玉明的耳力越發了得,來的的確是阿弩,她身邊的,也的確是一位娘子。”
叫玉明的盲童抬起雙手,對著姚歡行禮,竟連方向都是準確的。
姚歡明白了,盲人聽力極好,即使受到不遠處童子們比箭的喧沸聲干擾,他仍能聽到有人來,并且根據腳步聲的特點和輕重,判斷出熟悉的那個是阿弩,陌生的那個則是成年女子。
阿弩道:“阿兄,玉明表兄,姚娘子是劉將軍請來做冬至飯食的,此刻歇息歇息,我就帶她來找你們玩。”
白樺打量姚歡,大概明白妹妹為何與這娘子這般親近了。娘子雖年輕,但有幾分像他們的母親,不是五官像,而是眉目間溫善又好奇的神態。
妹妹還只有五歲,越是小的孩子,表達親昵的方式越是簡單,就是拉著對方參觀自家的玩具。
白樺于是指著墻根下刨出的一個洞,彬彬有禮地為姚歡介紹:“姚娘子,我們在試聽甕。”
姚歡上前,往洞中看去,見里頭塞著中藥罐子般的容器,區別在于,形體是長橢圓,仿佛巨大的蠶繭,把柄也是中空的,好似一條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