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忽然被吱呀推開。
姚歡以為是師師和好好回來了,不料進來的,卻是曾緯。
曾緯方才遠遠地,已望到二樓閣子并未掌燈,眼下見樓下也只姚歡一個,便知李、徐兩位娘子都不在,自是大喜。
四郎撩了風帽,鳳目含情道:“歡兒,我從監生們的臘八宴上早早退了,想著來看看你。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我這十數日未見,豈非恍如隔世!”
他說著熾烈的情話,正要去攬姚歡,這女子卻比他更主動,投到他懷里,將一張冰涼的面孔抵著他的脖頸。
“怎么了?”曾緯倒有些詫異。
姚歡默然片刻,仿佛從曾緯身上汲取夠了溫情,方輕聲道:“午后官家和圣人駕臨。”
曾緯倏地捧住她的臉:“無事吧?”
“無事,我一人張羅,又慌張又疲累。”
“哦……”曾緯揉著她的肩胛,嘆氣道,“我要捧在掌心、熨在心里的好人兒,卻在這里起早貪黑、煙熏火燎的,便是要伺候的是帝后,我也心疼。你莫撐著這鋪子了,盤出去吧。乖乖地在青江坊姨母家歇息,等我明年迎你入府。”
“四郎,眼下不說這個,可好?”
“嗯。”
聽她嗓子沙軟,帶著緩緩釋放焦慮的渴求,渾無隔閡之感,曾緯更是得意。
他此前去私塾,言語上敲打了姓邵的小子,卻并未叮囑小汝舟要對姐姐保密。
他壓根就沒想瞞她。
以他對女子心性的判斷,這開封城里,無論官家金閨還是平民家的小娘子,哪有不喜歡未來的夫婿如此緊張又呵護自己的。
曾緯胸口本就暖乎乎的,此刻因與懷里女子貼得這樣近,身子也越發熱了。
“歡兒,我留下陪你……”
姚歡覺得箍住自己的那雙手忽地發緊,繼而好像要將她整個的抱起來一般。
她忙推開氣息急促的他,哄道:“已交了酉時,師師和好好很快要回來了。”
她需要他的懷抱來安撫紛擾的思緒,但她不想逾矩。
沒到那個時候。
真還沒到那個時候。
曾緯定睛望著她,油燈昏暗的光影里,她眼睛里的慌亂并非欲擒故縱的矯作。
他第一次向她表明心跡時,她縮在馬車中不知所措,就是這個樣子。
曾緯警示自己,大事上要做她的主,但魚水之歡,早一日還是晚一日到來,不要勉強她。
他曾緯若連這種事都把持不住,今后還如何為官立命?
何況,他又不是真的就一直在做和尚。自父親曾布對他的擇妻選擇點了頭,曾緯就尋了個機會,與母親魏夫人挑明了,并依照魏夫人的安排,收了晴荷在房里。晴荷是個聰明人,他當初在求慕歡兒時,用過她幾次,她從未辦砸過事。這樣懂事的婢子做侍妾,不會委屈了歡兒,更像她這主母的理家幫手而已。
曾緯想到此,緩緩吁了一口氣,將腹中之火摁了,在姚歡的額頭親一下,拍拍她的后背道:“你說怎樣就怎樣。”
定定神,又道:“嗯,替我煎一碗新琶客熱飲子來如何?讓我醒醒酒。”
姚歡心頭一松,忙轉身去后廚煮咖啡。
她慶幸忍住了,不是忍住**,而是忍住了向曾緯傾吐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