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坊吏前幾日已來叮囑過,近年的大蛇面餅由吾家來出。奴見這一帶鋪子多,今日便去買了吧。”
車中,葉柔率先打破沉默的氣氛,探尋地問邵清。
得到首肯后,她出溜下車,招呼契里道:“你與我同去,那樣大的竹筐子,面餅又吃份量,我可抬不動。”
邵清搓著手掌,從車門縫里見二人慢慢走遠了,輕輕嘆一口氣。
“姚娘子,有些話,我原以為就如這冬寒朔風,隨著年月經過,自可一去不提,卻還是因緣巧合,又兜轉回來,迫得愚癡之人躲也躲不得。”
姚歡不語。
邵清不敢看她,聲音越發低了:“不過,說開了也好,請娘子寬宥我的唐突。”
姚歡暗道:你哪里唐突了呢?我雖不知你與我寄付靈魂的這具原身有怎樣的前緣,但無論如何,男婚女嫁都是人倫之求,你想托媒人去姚家問名,這本身又錯在哪里了呢?
她明白,都說到這一步了,她此刻面對邵清,仍比他淡定得多,主要原因還在于,仔細想來,這位邵先生,傾心屬意的,并不是她這個從后世來的闖入者,而是那位已經香消玉殞的姚家姑娘吧。
姚歡努力回憶自己穿越來那日的情景,回憶邵清其后面對自己的種種細節,她意識到,姚家姑娘應該并不認識邵清。
她于是開口道:“先生莫慮,即使今日才聽說此一節,我往后對著先生,也不會心存芥蒂。先生是君子。我至今記得,第一次從蘇公家出來,汝舟提起曾四郎與我之事,我心有疑慮彷徨,是先生為我解惑,鼓勵我遵從本心。”
姚歡沒有半分給對方發好人卡的意思。
她真的是在重新審視眼前這位男子后,聯想到他的種種舉動,發自內心地嘆服。
捫心自問,倘使換作她,在他的位置,做不到他這樣。
她兩世為人,對于男子的認知,怎么可能真的如這時代的青蔥小娘子。
現在想來,她對邵清的渾無隔閡,其實的確來自一個現代女性的心態使然。
她在后世的社會,見過更多尊重女性、溫文儒雅的男子,知道他們的尊重以何種言談舉止為載體,所以對于邵清有著天然的親近感。
即使她確實對四郎更有化學反應,但并不影響她感慨邵清在這個時代,算得出類拔萃的男子。
倘使自己的這份親近,令邵清不能止步于從前的念想,而仍抱有希冀,那這,也完全不該怪他啊!
邵清的嘴角微微一噙,眼中劃過一絲數不清是釋然還是無奈的神色。
這女子能在得知從前的淵源后,還平靜和順地與自己對話,原來主要還是因為,自己在她和曾家公子的情緣里,表現出了君子之風。
邵清不由想到了自己的養父。
邵清自嘲地笑笑。
短暫的瞬間里,他也冒出一絲沖動,想索性趁著今日的機會,鼓起勇氣告訴她,當自己發現她活下來后,不再有凄惶悲愴、哀戚沖動的舉止,如春日韶光般鋪展自己的命途時,他才真正被全新的她所吸引。
但邵清忍住了。
他覺得,這個話題,止于此刻,已是最佳。
他惴惴等來的她的反應,已經比預想的,要好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