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儀先潤潤嗓子。小蔡依著尚儀的指教,越是暑熱的天氣,越是要飲溫熱的湯水,切不可貪涼飲冰,免得將來落了一副病怏怏的腸胃。”
張尚儀接過,見是一碗瓠瓜蛤蜊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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瓠瓜切得像頭發絲一般細,清雅的淡綠之間,顆顆飽滿的蛤蜊肉透著既不生也不老的水嫩淺黃,眾星捧月般拱衛著一個粉色的蝦茸丸子。
張尚儀飲了好幾口這溫鮮的湯水,夾碎一瓣兒蝦丸嘗了,又吃了幾顆蛤蜊肉,忽地奇道:“咦,大郎,你使了什么法子,讓貝柱也這般齊整?”
新鮮的蛤蜊,活著入鍋燉煮,殼自會張開,貝肉仍由閉殼肌牽連著,附于半邊殼上。張尚儀知蔡攸飲食與他父親蔡京一樣講究,但凡成菜,蟹殼、蝦殼、貝殼統統不能留在盤盞湯盆中,故而蛤蜊湯端上來前,必要命人將貝肉刮下,殼子挑走。
但活煮的蛤蜊,貝柱,也就是那塊閉殼肌最緊致,很難與貝肉一道從殼上取下,往往要弄碎成渣。然而眼前這湯里,一小節一小節的貝柱,掩映在瓠瓜絲中,囫圇得很。
蔡攸得意道:“是我上月去湖州看錦緞時,向當地廚子學的妙法。吳越之地盛產枇杷,時人將枇杷核與蛤蜊同煮,那貝肉竟能完整地自行脫落。我回京后試了幾次,果然如此。”
張尚儀放下湯碗道:“那你須吩咐廚子,莫讓枇杷核碎了。”
蔡攸詫異:“為何?”
張尚儀道:“枇杷核里劇毒,人若生嚼,會心悸氣促,甚而有性命之虞。”
旋即笑著補了一句:“大郎莫這般緊張,我與你一同做過殺頭的事,何等交情深厚,怎會疑你。”
蔡攸忙點頭稱是:“小蔡的確,已將尚儀當作指點迷津的長姐。”
又殷殷道:“家父說了,曾四郎與舍妹之事,但聽尚儀運籌。”
“唔,這一回殿試,你阿父也領教了吧,章惇的人,一個勁兒地將章公子的策論往頭幾名抬,官家看卷子的面色,依然與看到曾四策論時的反應,大相徑庭,明顯看不上章惇兒子嘛。”
蔡攸心驚不已,暗道,這張尚儀一個內廷女官,評卷那日的情形怎地如此清楚,她仿佛就在旁邊看著似的。
張尚儀卻渾不在意教蔡攸曉得自己耳目靈敏,只繼續施施然道:“大郎你說,闔朝上下,對了官家胃口的新科進士,又還與遂寧郡王交情不一般的,除了曾緯,還有誰?他做了你妹夫后,不管誰坐龍椅,他呀,都能給你們蔡家的前程助一臂之力。”
蔡攸眼神微變,小心試探:“官家的身子……”
張尚儀紅唇微啟,張口將一小段越酒蒸河鰻咬了,舌尖優雅地頂出一撮細刺,方抬起盈盈妙目,淡然地看著蔡攸道:“不大好。心口疼得要傳太醫的日子,比去年多些。”
“那,萬一向太后走在官家和朱太妃前頭……”
張尚儀仍是笑瞇瞇地盯著他:“所以此番才導引著四郎與他爹不睦。就算普寧郡王(指趙煦的同母弟趙似)或者劉貴妃的皇子繼承大統,你妹夫也一早就不是他爹麾下的了,甚至還反目成仇的話,章相公和朱劉兩個婦人,怎會還將帳算到他頭上?再憑你阿父歷來善于隨機應變、左右逢源的本事,父子、翁婿,定仍能在新朝得以重用。”
蔡攸抿嘴:“尚儀一口一個妹夫,說得竟好像,我妹子已嫁過去了一般。也不知這小子是否識得好歹,肯娶我妹子。尚儀不是說,他看中了自家大哥收的義女,那個姚氏?不瞞尚儀,上回事敗,小蔡我暗地里也著人去摸了摸那姚氏的底,似乎是個頗能折騰的刁婦,她怎會真的甘心屈居于我妹子之下做個妾?舍妹那般天真老實的小娘子,指不定被她欺負得鼻青臉腫的……”
張尚儀“哧”了一聲,道:“你老蔡家的女兒,會是省油的燈?”
吃了幾個蛤蜊,賣夠了關子,張尚儀才又開口:“今日我來,再給你寬一寬心。也是天意加上圣意,那姚氏,或許連曾家的妾,都做不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