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廂,又有個蔡家婢女端來一條還冒著些微熱氣的燒魚,掰開魚肚子,將一半枇杷碎籽塞進去,再將另一半枇杷碎籽抹在香噴噴的魚皮上。
“放吧。”她沖門外喊。
“喵嗚……”
一只被關了許久、餓慘了的貓兒,甫一獲得自由,便順著腥香味,竄了進來,徑直尋到魚盆邊,狼吞虎咽地啃起來。
不多時,魚便只剩了骨架,并幾顆殘留下的枇杷碎籽。
貓兒就像所有飽餐一頓的同類那樣,片刻前窮兇極惡的貪吃樣,被悠哉游哉的姿態所替代。它心滿意足、不緊不慢地舔著爪子,肉墊仿佛帛巾,清理粘在嘴邊和胡子上的肉汁。
然而,沒過幾息,這樣的節奏又變了。
先是貓爪落了下來,撐在地上,接著貓的背脊拱起來,貓頭前伸,貓嘴張大,“哈,哈”地試圖吐出鯁在喉中的魚刺似的。
廳中諸人再湊近看一回,原來貓兒并不是要嘔吐,而是在拼命喘氣,一陣緊似一陣,仿佛那嘴巴張得越大,進氣越不夠一般。
很快,貓站不住了,身子一偏,側臥在地上,繼而開始流涎、痙攣,連須臾前斷續幾聲“嗷嗚、嗷嗚”的慘叫都發不出來,最終瞪著兩只眼睛,不動了。
蔡攸看得驚訝,但那驚訝之色,卻和悚然于一條生命的快速消失毫無關系,而只緣自猥瑣的獵奇之意。
蔡攸伸出腳,踢了踢貓肚皮,又狠狠地踩一記貓尾巴,見貓均無反應,才抬起頭,與那剜取枇杷籽的家仆道:“真能毒死呀?”
家仆也是和主人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賤兮兮的冷血微笑,諂媚稟道:“小的照著大郎吩咐,試了好幾回,自不會錯。頭一回只這些枇杷籽的兩三成份量,亦是這大一只貓,喘得厲害些,四處找水飲了,沒死成。小的加量幾次,總算藥死了一只貓。今日才敢演練給大郎看。”
蔡攸嘀咕著“有趣,有趣”,轉頭與曾緯道:“我只道,苦杏仁若不炒制便入藥,會有毒,沒想到這枇杷核劈開來,也藏著毒藥吶。四郎,四郎,你怎么了……”
蔡攸說得興致勃勃,卻見曾緯劍眉微蹙,眼睛既不是盯著死貓,也不是盯著剜剩的枇杷核,而是望向那家仆,目光透著古怪。
……
大宋內廷,毓秀閣。
張尚儀哄著悶悶不樂的劉貴妃。
“貴妃要做皇后,是對的,但不必那么急。中宮之位,貴妃不坐,難道會讓折美人、種美人這些個武將女兒去坐?”
劉貴妃沉臉撅嘴道:“孟氏自請卸去后冠的,在瑤華宮裝腔作勢地清修已一年,官家雖然快將她忘了,但也不下詔封新后。我當不上皇后,盛來便做不了儲君,我能不急嗎?”
“盛來”,是劉貴妃所生兒子趙茂的小名。
“貴妃又說糊涂話了,”張尚儀嗔道,“官家也不是向太后所出,不照樣繼承先帝大統了么?盛來如何不能以貴妃之子繼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