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方才來過,見此情形昏迷過去,至今未醒,大人還是瞧瞧吧。”阿清的聲音都沙啞了,眼眶也紅紅的。
戚玉的臉色比從池子里打撈起時還要慘白,渾身冰冷,甚至……甚至肢體已經僵硬,身體的各個角落無不在告訴著眾人,她已經死了。
戚建心如死灰,嘴里泱泱幾句只道是報應,便撒下了戚玉的手站起來。
“天不憐我天不憐我啊!傳令下去,大小姐因思念長公主至極,思想混沌,縱身池塘而亡。明日,舉行喪禮!”
阿清含著淚應下。
玉溪園里丫鬟遣了大半,夜深時分,房間里只留下阿清一人看守。雖說跟死人共處一室莫名可怕,但一想到躺在那里的人是大小姐,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小姐,就一點兒也不怕了。
戚管家命人準備的棺材紙錢一應物件,一一都送來完畢。下人們連夜布置喪堂,晚風習習,直吹的人后背豎起汗毛。
在距離喪堂三間院子外的住處,暫且歇住著首次到御史府來的那對母女。戚建原本打算永和堂看望過母親,幾經猶豫,還是來到了那對母女的院子。
按理說今日玉兒發生意外,他應在喪堂主持安排才對,可事發突然,他實在接受不了,只能在別處安靜養神片刻。
小女孩知道爹爹心情不好,方才母親也講與她說了,說是一個姐姐死了,爹爹在為她難過。她笨手笨腳的倒茶,卻弄得茶水到處都是,遞給戚建的時候說:“爹爹,喝茶。”
心里的郁氣一時難解,在看到小女孩的時候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靜姝乖,爹不想喝。”
戚靜姝仰頭看向母親,不知道該怎么辦。
女子面相柔和,年紀也才二十三四的樣子,臉龐上脂粉濃郁,五官也長的不錯。她讓靜姝先到別處去玩,又緊挨著戚建坐下來,聽到喪堂里準備的哀樂,寬慰道:“大人不必擔心,既已對外說明大小姐的死因,想必皇上是不會怪罪的。”
戚建抬頭看她,眼里仍不相信:“蓉妹,你知道我跟長公主就這么一個女兒,皇上和定興侯都極為寵她。今日之事一出,我感覺天都要塌了。”
他的辛苦基業,他的錦繡前程,很有可能毀于一旦!
陳蓉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可人已離去,即便再傷春悲秋都無濟于事,多多少少表面功夫要做的像樣。話說回來,大小姐也真的短命,恰好在她跟靜姝進府這日喪命,難道老天爺都在幫她嗎?
御史府哀樂一響,整個都城都知道長公主獨女殞命。消息傳到皇宮之中,圣上悲痛萬分,走出殿門對著明月流淚,連走空路都白白摔了幾跤。
已過子時,喪堂布置完畢,戚玉也被放進棺材。她的個子實在太小,沒有為她量身定做的棺材,只好用大人的委屈一下。
可是……在人世的最后一件事都要委屈,她也著實夠委屈的。
躺在厚重的棺材木頭里,戚玉感覺要透不過氣來。她的眼睛怎么也睜不開,渾身上下根本不能動彈,最可怕的是,她能清楚聽到周圍的聲音。
阿清跪在棺材面前懷念以前,說著前言不搭后語的話。戚玉不過也就才是個六歲的小娃娃,按照傳統必須要年滿十五歲才能舉辦喪禮,但她身份尊貴,若后事不能辦的體體面面,皇上肯定會怪罪下來。
這才委屈了她蜷縮在大大的棺材里。
戚玉不覺得自己死了,她的意識和想法完完整整浮現在腦海里,除了不能動彈不能說話不能睜眼……
“大小姐,你這一離去,可便宜了那不干不凈的賤門女子。如今大人將她帶進了府,連同那個小孽種也一同帶了回來,若是你還在,肯定還會受欺負。”
“都怪奴婢,若不是奴婢沒盡職責疏忽職守,若是奴婢不回玉溪園給你拿披風就好了……”
說著又是一陣低低的啜泣。
戚玉實在想推開這塊沉重的木頭,奈何使不上勁,感覺自己是只被束縛住的蠶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