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呀,洗干凈了才舒服呢。”
女學生在床邊要起身的時候,一具銀灰色冰冷的義體從屏風后踱步而出,金屬足步踏著地板發出輕輕的敲擊聲,就像是寺院和尚敲打木魚,就像院子里醒竹敲打水池邊緣的卵石,就像醫學生的鐵錘敲打標本肋骨,就像西洋交響樂隊敲打的小軍鼓。平靜、穩定、精密、明快。
“你是誰?!!”
虛空機械人輕輕一個撲身,就像是風箏猛地被吹得上了天,仿佛一下遠離了,可剎那已到近前,右臂嵌合的高周波刃彈出,就像是抽干了室內所有的燈光,匯聚成這樣漂亮的一把發光的劍刃。
舒展手臂,一個大大的揮斬,就像拿著拖把的畫家一個大大的揮灑。
血就像墨水一樣瓢潑迸發開來了。
白色云朵一樣的皮囊像是晚霞一樣彤紅了。
那驚訝里透著一股子慌亂的機靈勁兒的腦袋咕嘟落到水里,隨水波起伏兩下,就像是一個空心葫蘆。
他的氣嘴一下子就萎縮了,魂兒如氣體一樣散去了,氣嘴當然也泄了。
肥肥壯壯的軀體慢慢滑進水里,一缸潔凈的水,變得像倒滿葡萄酒似的艷麗。
女學生漠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邊寧轉過身來,看著她。
“要走嗎?”他問。
“好。”
邊寧過去,輕輕把她抱起來,“抓著我。”
女學生摟住邊寧的脖頸。他用右手臂彎環著她,就像一個穩定的秋千。
他推開窗,虛空之手抓住屋檐,將他甩出,高高拋起后墜落,看準院子角落,當空接了一個位移抵消慣性。
來時從哪兒進來,走時也從哪兒離開。
邊寧帶著女學生在月夜的鼓山奔逃,他的心就像晚間的風一樣暢快。
虛空機械如此冰冷,殺人如乂草,邊寧如今似乎明白了沙彌,對他們這樣的超自然殺人客來說,社會教條是完全的廢紙一張。
“我送你,你想回哪兒?”
“哪兒也不想去,我想去你家。”成然打了個哈欠,誠然是有些困倦。
邊寧攀上一棟二十層的商場樓,站在高處俯瞰鼓山,各處的霓虹就像是熒光真菌蔓延,在光的縫隙里夜晚黑得通徹,人類行走在街道像是被風吹動的沙礫,車流像蠕動的行軍蟻。
夏夜氣流吹拂,成然身上的單薄的校服卷動,她像是裹在白色紙巾里的一柄銀亮的小刀,現在吊在義體的支架上,誠然有她的風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