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澤撇撇嘴,這段話,他聽過幾百次,不過,上一次聽,是在,貌似**年前了。
咦,真的有這么久嗎?可為什么總是記憶猶新。一旦發現自己能回憶起很久前的東西,就像時間變成了錯覺,邊澤愣愣的說不出話,老頭邊盛嘀咕了兩句也不再說話,掏出手機自娛自樂。
俞喜德眼看著兒子的脊背冒出一大片細細的紫痕,嘖嘖作聲,“行了,今晚上就別洗澡了,把身上擦一擦就好了。”
這時候的風吹得人體發寒,太陽總算完全落到山后,晚霞就像被刺破的氣泡,驟縮了光芒,西面的天穹上,月亮高掛。
郁姝寧感覺手臂上立毛肌緊繃起來,寒冷與黑暗幾乎是同時襲來的,在這樣昏沉的夜色里,不難想象氣溫會隨著天光的黯淡繼而冷下去。遠山總算擺脫夕照金燦燦的輪廓,也如鐵灰的鋼鐵森林一般,就像是穹頂的缺口,把人的視野拘束在井口似的天空;遠處南天的烏云在往這里飛馳,門前水田里的茭白長長的葉片隨著風抖擻發出細細的撕布般的響聲,灰綠色的葉浪起伏又繃直;在四處橫亙的電線交織的低空,俊美的燕子往來穿梭,西面河水畔的大片濕潤草地中,一群白鷺齊齊驚起,靜默得飛遠。這是要下雷雨了。
郁姝寧依舊凝視著這些場景,也不著急返回屋中躲避,這時候的天有驚險的意味,但人類大可以相信自己的居所,倒是她很遺憾于生物的眼球無法裝下整個區域里萬物焦急面對暴雨的忙碌景象。用手機拍攝了幾張照片,但總覺得不美,采光和色域都有很大的問題,她想著應該把相機拿出來的——那是五年前邊澤送她的禮物,雖然早就過時,但至少耐用——她怎么說也曾經是個業余的攝影愛好者。
這場雨終究是開始了,醞釀了不到半小時,云層厚厚的,把最后一絲光亮剝奪,瓢潑的雨在強烈的東南風里變成波浪式的水霧,一盆盆潑在大地,郁姝寧把陽臺窗戶關閉,看著雨點一霎一霎得拍擊在玻璃窗上,水珠破碎成玻璃表面上的一灘水漬,又很快順從著重力下滑,表面的張力將下行的水痕重新切分成細細的水珠,粘滯著的大量雨水形成了不穩定的水膜,把外面夜幕世界本就晦暗的色彩徹底抹擦干凈。只有在山和云天還界限分明,鐵灰色的起伏的山脈像是大地蜷曲的手掌,遠處鉛灰色的云層襯墊在烏云下,也隨著水膜顫抖著。
邊澤走到她身后,“進屋去吧?沒什么好看了。”
“阿澤,原來,不管是城里還是鄉下,下雨的時候,都好讓人難過啊。”郁姝寧神色不暢,眼前阻隔雨水的窗戶不斷將她過去的回憶喚起,她有些想念自己的父親,曾經她也會趴在窗邊,望著路燈下被雨水淋得漆黑發亮的柏油街道,等待父母回家,他們就像是雨幕中的提燈人,熟悉的車輛的燈光在街道盡頭亮起后,她就再也不慌張了。
自打她慪氣離開,很久沒有與家里人說過話。
雨水帶來的回憶也有夏天雷厲風行的滋味。
“別多想。城里下雨的時候,外面還有霓虹燈照進來呢,很好看。”邊澤將雙手搭在妻子的肩頭,“我小時候,陽臺這邊是沒有窗戶的,我就趴在護欄上看,雨會打進來,外面有時候打雷,就很亮。”
郁姝寧聞言,一下子把窗戶打開,瓢潑的雨順著風,果然一發涌進來,她的臉頰被擊打得生疼,外面的世界在雨中沐浴,山是山,云是云,風是風,雨是雨,沒有阻隔,世界大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