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很明顯啊。”林言神態自若,這時候倒叫人反應過來她也是一個女生了。
“差不多那么回事吧,他就是覺得自己離了義體搏擊一無是處。”邊寧很明白這種感覺,對一個學習不好的學生來說,有一門可以謀生的技能和一份正當職業是很榮譽的,就像是自尊心的支點一樣。
“對我們這些普通人來說,確實是這樣,”林言很冷靜,“我們不像你,能兼顧那么多事情,還能做得比任何人都好,對你來說,我們一定很可憐吧?”
“什么?沒有的事情。”邊寧很驚奇,“我靠,為什么你會這么想?我也是個臭垃圾而已啊。”
林言含蓄地笑了笑表示放松,“以前你倒是挺安靜的,后來你越來越,越來越不一樣了。”
“變得很奇怪了嗎?”
“不算奇怪,以前你就像是暗藏著的,后來開始燃燒了。我覺得這樣挺好,你還得繼續燒下去。”
“是,我知道。但我還覺得燒得不夠烈,燒得不夠亮,但我又不敢太亮,怕被黑暗撲滅,我敵不過他們。”
“害怕嗎?”
“無時無刻。”
“但你還挺樂觀的。”
“對,除了樂觀,又能做什么呢。我只有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情而已。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你會成功,我一直相信你的。”
邊寧問,“是相信我們,我們會成功的。”
林言愣了一下,點點頭,笑著說,“對,我們。”
……
邊寧在門外用虛空視覺觀察自己的住處,每次回家他都會這么做的,然后他就看到了陶子成,今天周日,她沒有住宿舍也是很正常的。
邊寧悄聲開門,在昏暗的客廳里慢慢行走,準備到沙發上睡一覺了。躺在柔軟的靠墊上,他想著,明天,不,五個小時后,他就要重新回到校園了。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們,在學校里,仿佛什么都可以不用去想,不去想在擂臺上為了錢而拼搏的時刻,不去想在黑島公司發生的交惡,不去想一切讓他感到疲憊和痛苦的事情。
他突然就從心底里冒出一個念頭,假如,以后能一直留在學校里,當一名老師也是不錯的選擇。
就這樣安安靜靜躺在柔軟的坐墊里,找了一條薄毯蓋在腰腹上,露在外面的胸膛和雙臂,汗毛能感覺到室內氣流的輕輕吹拂。平靜極了,在這樣平靜的日子里,邊寧能切實感覺到自己的存在,而不是某個巨大的人造的社會體制里被壓迫和異化的一份原材料。
他在睡夢里,感覺到一副軀體壓在身上,熟悉的溫度和氣味,邊寧醒過來了,慢慢呼出一口氣,沒有睜眼,輕聲說,“還沒睡嗎?”
“聽到聲音,就醒過來了。怎么不來臥室睡?”
“怕打擾到你。”
“回來了。”
“嗯,回來了。”邊寧輕輕環住她的腰背,就像是摟著一條火炬,溫暖的熱氣不斷熨帖他的前心,思緒在這個時候更加混亂了起來,他感到自己是在一派寧靜的林地里腐爛的潮濕喬木,蛞蝓在枝干上爬行留下粘稠而渾濁的痕跡,愈來愈多的蛞蝓,蝸牛,蚯蚓,燕山蛩沿著樹干爬行,在皸裂的樹皮上游動。
夜晚的低空飛行,一切安靜地像是合成器音樂的調子,樹心里迸出幾點火光,散成滿天星子,樹冠熊熊燃燒起來,于是那些蛞蝓蝸牛等,逐個凋落,迸出的漿液被火焰蒸干,林間滿是重重的霧,在夜幕中彌漫。隱約又聽到她的笑聲了,邊寧輕輕哼著歌,讓腐爛的樹干慢慢剝落,溶解在霧氣中,讓風吹過,飄起兩枚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