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寧的話是實話,實話往往就不那么中聽,榮絨聽了之后,更是直接愣住。
這個時候的她,甚至有些像成然,神情上的呆滯,茫然里的無害樣子。邊寧這個時候才真正好好打量她的臉,往常他總是盯著榮絨的頭發——一來是他平視的時候正好能看到她的額發,二來粉紅發色的確很吸引人的注意。
粉紅色的頭發顯得膚色會偏暗一些,不過榮絨的皮膚還是很白,近乎骨瓷的白皙,這是符合中洲傳統審美的,但她不是一個接受傳統觀念的人。在現代人的認知里,中洲的封建時代,就像是鐵屋子里的婦人,帶者壓抑和閨怨,充滿中式奇觀色彩的形象,是暖色調和灰濾鏡。
榮絨恰恰是住在鐵屋子里的女孩,每個層次又其特別而普遍的生存法則,榮絨也是的。
邊寧的思緒在中洲數千年和人類一萬年歷史里跳躍,卻哪里也站不住腳,因為他不怎么了解歷史,學校不曾授課,他也無暇去涉獵,現在大部分人若是回顧歷史,就如一片在水面跳躍的石片,如何也不能落定的。他是想法便是接近于胡思亂想,只是猶疑自己的話是否過重了一些。
他戴著平光鏡,如果瞇著眼睛,就能藏起眼神,邊寧的眼睛并不適合凡人凝視。
這時候他將目光從榮絨的前額滑下,跌入她的眸子里,她的眼球很健康,因此很漂亮,細膩的淚膜帶來瑩潤的反光,像是在閃爍一樣,這眼眸的反光像是什么特別的編碼語言,訴說一切難言的話。
邊寧沒有挪開視線,他的話都是真心實意,也希望對方能認真考慮。只是榮絨這時候也沒抬頭,目視前方的話,能看到的無非是邊寧的校服前襟。
“我很煩嗎?”
“對我來說有點,不過這不是什么大問題。關鍵是有你在的話,學校里的所有人都得圍著你轉。”
“我沒有要求這樣。”
“但這就是現實。”
她總算仰起頭,邊寧幾乎能感覺到她視線上行的時候,在他臉頰上刮過的靜電。其實榮絨的眼睛也是可怕的,越明白她的身份,越會怕她的眼神,黑島雇員們從沒有哪個敢這樣和榮絨對視。
“我是來體驗一下這兒的生活的。”榮絨說,“在我家鄉,那里很沉悶,我不喜歡,聽說這邊有奇怪的事情,我就來看看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但我們學校真的容不下你。”
“為什么?我要求的不多,為什么不能把我也當作一個普通同學來看?我不配嗎?”
“你別把自己擺在弱勢的地位,恰恰我們全校師生才是弱者,是我們怕你。”
“我不是故意的。”
“這個不聽你的主觀意志改變。”邊寧建議,“早些回去吧,鼓山這個地方我待了快五年了,沒見過什么特別奇怪的事情。”
【唯一奇怪的是我自己。】他在心里補充了一句。
榮絨一聽這話,有點來勁了,她興沖沖地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個穿著戲服,戴白臉面具的人?”
“沒有。那是什么?”
“那個就是我說的奇怪的事情。”
邊寧心里懶洋洋地回答:嗯嗯嗯,對,是,你要找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那又如何呢?反正只要我不想被你找到,無論如何你也不會再遇見我的。
“那是什么人?”邊寧附和了一句,還沒等把話題轉回去,榮絨馬上就說,“他是個小偷和殺人犯!偷了我的東西,我得找他要回來。”
這里偷的東西自然是利維坦的鯨骨,邊寧馬上就心虛了,“什么東西,值錢嗎?”
“還可以,主要是挺稀有的,你知道特質鯨油吧,伊爾科技在網上賣的,這種鯨油是海里一種新的鯨魚物種身上提取的,我手里是鯨骨的雕像。”榮絨說話語速很快,表情活潑,這個時候她甚至有些像一個普通的高中女生,“應該是第一件鯨骨藝術品,我被偷的就是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