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山要下雨了。
雨過后,沒人清掃的街道更顯凄清。
排水溝里有被撕碎的布條,布條褶皺里積著臟水,像一個個小水洼,沒有魚,只有蚊子在此處產卵,再過幾天會發出孑孓。
事情在變壞,到底有多壞,沒人知道,鼓山人只是明白,他們的反抗失敗了。
人們在期待一個英雄站出來,英雄卻在期待人們站起來。
陶子成把自己在教室里看到的景象復述給邊寧。在外面的新聞里是看不到鼓山的蹤跡的,這個小地方發生的一切,需要邊寧去地方網站看消息,或者聽陶子成給他講述親身經歷。
邊寧要出去一周時間,這一周是留給黑島科技布置主場的。假如有浪漫革命,邊寧會喜歡這種感覺,這些反動派的一切努力都將在靈異客到來后灰飛煙滅。
他期盼著,如果那個討人嫌的主管能以真人出現在陣前提振士氣,他就可以順手報了仇。
這樣想著,他在黑賽的擂臺上愈發兇惡了一些。對面的選手被他三招里面揪下了腦袋。
場上一陣歡呼,邊寧享受這一刻,就像當他回到鼓山,那里的人們也會如此歡呼。
成然挎著包,跟在榮絨身后。她們不住宿,她們在外面住,也不坐車,步行去兩個街口外的房子。成然自己有家,不過榮絨還是喜歡把她帶著,當一只貓,當一塊抱枕。成然每周還是會去療養院看望自己的母親,榮絨會安排最好的條件,但并沒有能力治療她母親的精神疾病。
對成然來說,生活似乎一直是不好不壞,她沒有什么渴求的東西,所以對加在身上的命運沒什么想法。和她一樣的人還有很多,鼓山里有的是漠不關心的人,他們蝸居在狹小的住房,成日里除了游戲就是動漫,他們被困在超現實的精神空間里,完全無視了現實的變遷。
他們不在乎被偷窺**,他們不在乎自己的救濟金被克扣,他們只要活著,只要能繼續躺在床上,戴著通感儀,只有餓極了才摘下。游戲里他們也能賺錢,這些錢他們還是用在游戲里。
中洲的第一第二產業基本上都轉移了出去,只留下維持基本的農業,和高端制造業。剩余的都是在發展第三產業。
第三產業里尤其有脫離現實的部分,這些脫離現實的部分是寡頭們的武器。
黑島科技接下來預備有一系列的管理措施消除民怨,對他們來說這是老本行。聯合閥門科技或者杯賽娛樂,推出電子賽事,推銷娛樂產品,給鼓山居民一些特惠。主管評價說,“人這種東西,哪怕過得再壞,只要看到自己有比別人好處的地方,馬上就覺得生活還是很美好的,就是再壓迫得狠一些,也不覺得痛了。”
主管找到鼓山游行的發起人,“你能不能幫我們一個忙?”
“我是無辜的啊!聯邦公民有權進行游行的!”
“噓——”主管的義眼閃著冷冷的紅光,“你可以是無辜的,只要你肯幫忙。”
李忠邦沉默了一下,“你們要我什么忙?”
“幫忙,而且是雙贏,你看,你是鼓山里有名望的人,現在我們公司呢是要維護鼓山的安全,自由派或者殺人犯,任何時候都要剿滅,你想想,自己睡在床上,突然就被人砍了腦袋!多冤枉!鼓山里就有這種人。你幫我們,就等于是幫你自己。”主管說著,輕輕拍了拍李忠邦的臉頰,機體冷硬,打在他臉上的淤青上,像針刺。
李忠邦還沒有說話。
主管拍拍手,身旁幾位干員把一份檔案拿過來,“給你看看吧,我們要抓的人,只要有相關信息匯報,就有獎賞,如果信息被證明正確,拿五十萬,如果找到這人的行蹤,一百萬,抓到人,一千萬,黑島公司給你交一輩子的保險金,子女學雜費免除五成,還有各種福利,你考慮考慮。”
檔案里第一頁就是陰陽臉焦尸,李忠邦身為一個中年人,精力有限,并不常關注網絡,但對身邊的大小新聞都保持關注,對這起案件,他自然是有數的。
“所以,這個人被抓住了,你們就會撤掉那個軟件嗎,還有天上的無人機。”
主管發出低沉的笑聲,“你居然還真的在為大眾謀福利呀,李忠邦,你是個好人。”
“大家信我,就因為我做事公道。”李忠邦舔著嘴唇,他有些渴,嘴里又全是牙齦滲出的血,很不舒適。全賴這些干員們的一頓毒打。
李忠邦不是一個意志堅強的人,他本是要投降了,不過主管的話倒是叫他看到謀私利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