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具體的時代進程里,很容易被忽略的就是個人悲歡。
如今自救團發展得紅火,今天又開墾多少畝地了,明天又產出多少個義體了,一會兒是科技研發,一會兒是產能進步,所有人都在忙碌,奔走的行政人員,忙碌的勞動者們,呼告的宣傳小隊,人們相信自己在建立一個全新的時代,一個偉大的社會工程,因此會忘卻自己的疲憊,擺脫內心的陰暗。
大眾未嘗沒有以忙碌去對抗身處時代大潮的茫然的心理。
這時候出現了治安事件,大家從理想國里出來,看到更加世俗的景象。
在一個重構的社會體制里,司法同樣是重要的環節,從古至今有諸多法律體系可供參考,到了自救團這里,無非是從中找一套可行的,貼合實際情況且符合社會建構的,某種程度上將持續一段時間的法律條文。
司法權屬于上層建筑的內容,一個什么樣的政權就會有什么樣的法律體系。
自救團現在還未宣布成立政權,因此他們的執法體系可以說是私刑,不能對外人生效,這就是最尷尬的事情。
好在中洲傳統在這里,一則是少數服從多數,二則是人情社會的半強迫性質。自救團以鼓山人民內部事務的名義介入這場治安事件,對死者生前居住的社區的所有人進行審核。乃至派人搜查住宅。
這種做法直接激起了強烈的反抗,這個社區的人表現出不同尋常的組織能力。
當然,最后這些人還是被全部帶走了,自救團的義體丑是丑了點,但依舊好用。
這就叫強制執法了。后續真查出來犯罪行為,還得開庭審判。
邊寧是親自來了,拿著機械心臟,也不去參加審查大會,帶著幾個同學,帶著自救團的幾位同志,直接往“真相”的方向走。真相是邊寧給機械心臟提的要求,他也就指引邊寧去找真相。
這就到了他早上去敲門那戶,早點鋪那棟樓的五層。
那房屋里黑洞洞,天花板上垂下來許多燈飾,弄得賽水簾洞里的藤蔓似的,氣氛很叫人不舒適,邊寧略瞇起眼睛開了虛空視覺,透過對門的墻,看到有一個小隔間,隔間的床上就躺著一個老太太,蜷在棉被里,沒有什么聲息,但確實是活著的。
——又是密室,邊寧多次見到密室,每次都會叫他有糟心的體驗。
有人摸索著開了燈,光線不算明亮,屋里的陳設呈現在大家眼前。
房屋中間拉起一道南北朝向的黃布簾子,把整個空間割成東西兩處,室內陳設極多,原本尚算寬敞的空間如今顯得十分逼仄。
東墻一排排碗柜,高低胖瘦都有,緊密排列著像是長短不齊的下頜牙。掀開簾子就看到西墻,那邊擺著排排的座椅,看樣子是集會的場所,粗粗一數是十四把椅子。
“嘿,看天花板上!”
大家抬頭去看,天花板上垂下來那許多雜亂的宗教燈飾里有許多罐子,裝著的都是結晶蝶,發著微微的光。
這戶人哪來的結晶蝶?
“四處找找,有沒有什么可疑物品。”
邊寧直接往開啟密室的機關走,墻上還有一個小探頭在盯著,邊寧與探頭對視了一會兒,隨后搬開墻角的一個鞋柜,找到了開門的按鈕。那密門在南墻的書架后面,仔細看地板,能發現拖動摩擦的痕跡,先前來這里抓捕嫌犯的同志應該是沒有細查。只把屋里那個男人帶走。
那老婦女一言不發。依舊蜷在暗室里。
眾人一擁而入,把這狹小如牢房的空間擠占得滿滿當當。后面還有幾位進不來的。
邊寧叫他們都出去,堵在這里像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