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沒救的。是人都知道聯邦是個什么嘴臉。后國家時代是騙局,沒有帶來人類的和平共榮,大人物們只不過是玩個文字游戲,把主權國的概念替換成經濟體而已,反倒還把關稅壁壘玩沒了。聯邦政府是資本寡頭的看家惡犬,用刀與筆助紂為虐,將商品無止境地傾銷給落后地區,壟斷市場,打擊競爭者,極化貧富差距。
資本主義就像是某種病毒,某種精神癥一樣,讓全世界都發了瘋。
……
三天前我應召加入黑旗軍,征兵的胖子——他姓董,是個臉頰很肥胖的中年男子,對他的印象就只剩下這么多——他問我為什么要加入民聯體,為什么相信人民派。
答案很簡單:我不想還債。
加入民聯體,之前身為聯邦公民,欠的債款就不必還了。
九十四萬……具體數字記不太清。總之利息又在不斷疊上去,是沒法子記清,無非是我逃走那天,明明白白還欠著九十多萬。
噯,還不清的債,說實在,我也不想還清。這世道就這樣,光靠老老實實打工,成不了氣候,更不必提發財。
大發利市的時候就是作亂的時候。
男人要什么?槍、酒和女人。然后是偉大事業——這個尤其重要。
其實我瞧得清楚,民聯體如何如何不重要,理想之類是騙蠢人的,好讓他們心甘情愿去死。自古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聯邦的氣數盡了,就這么簡單。無非是王朝興替那一套,一個政體替換另一個,一個主義取代另一個,中洲人對此都不陌生,無非是《三國演義》的玩意。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假如不是被逼得實在沒辦法,我絕不可能跑來當一個扛槍仔,太苦太累不說,萬一沒等到江山易鼎我就嗝了屁,那真是虧大了。
當時我對征兵的胖子是這樣說的:因為我想解放世界!
一句話說出來,周圍這些蠢人們就紛紛露出感動的表情,好像我說了句多了不起的話!嗬!多神氣,多威武!口號多響亮!未來多輝煌!這種蠢人正適合當炮灰的。
……
日記還得接著寫。或許某天我會把這本回憶錄正式記在紙面上,流傳后世,是非功過留給后人評說,不失一代豪杰風采!
我被分配到新六機甲陸戰團,坐火車去青州市訓練,狹窄的車廂里塞了巨量的人,空氣臭烘烘叫人不適,扛槍仔下等人就是這樣的,沒什么好抱怨。懸浮車是不用想啦,官老爺們坐的,飛機也是做夢。
每天的工作是喊口號,背語錄,唱軍歌,一些低能兒的娛樂和簡單的洗腦。就這種伎倆,也能叫那幾些鄉下地方來的色目人痛哭流涕。實在不知他們有甚可感動了。
我學東西是很快的,如果不是出身不好,或許我可以去當演員。我總是像模像樣,跟著他們流眼淚。于是他們就滿口稱我為同志、戰友了。
他們都沒有未來,這趟火車是拉人下地獄的,他們還當自己真的在為理想奮斗嗎?
噯,我沒什么好抱怨的,蠢貨就是蠢貨。我假如真有那么厲害,又怎么會和蠢貨們淪落到一起呢?說不定聰明人還比愚夫早走一步呢。
倘不是那九十多萬的債。
……
分配到新六戰團一一一小組,組長是個鐵手鐵腳的殘廢。第一課的下馬威就結結實實,讓我們都怕了,又假惺惺地裝作親近,收買人心的那一套,想必他們是很熟悉了。
……
訓練,苦悶無趣,無事發生。
……
為蠢人而死是不值得的。
這個想法我沒有變更過。
今日西線無戰事。
……
巨量的運動和不停歇的洗腦。炮灰就該有炮灰的素養。或許我真的會死。但不該在這里。戰爭是好事,把無用的廢物人口清理干凈,剩下那點資源留給活人分配,大家都有一口飯吃。
希望我是剩下的活人。
……
今日西線無戰事。
我就該去西線。那里很太平,只是西洲的人種太愚昧頑劣了一些,恐怕我不能在那里長住,加之自然氣候十分險惡,若是駐守西洲,定是苦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