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悲哀地嘆息,“邊寧果真要達成所愿了。真不知這會給我們生存的宇宙帶去什么樣的變化。稍等,我需要屏蔽房間里的監控。或許你知道十四號革委的名聲,我們的聊天環境并不自由。”
年輕人旁觀這個矮小的婦女匆匆忙忙,她是讓人一眼就覺得很有思想的那類人,贊美的人會說,永遠在她智慧的頭腦里流淌的科學真理如木頭的香氣一樣沁出來。年輕人曾在導師的相冊里見過劉香鈴的照片,那是一個氣質很溫和的老太太,周圍簇擁著她的學生們。而現在他看到的是一個當打之年的大學者,民聯體的天才。
有時候很難把一個具體的人與那些波瀾壯闊的史詩聯系起來,但年輕人見到的這三位,邊寧領袖,林言司令與劉香鈴先生,他們都是叫人真正信賴的,雖然各自處境都并不好看,但偉人就是偉人。
年輕人在被封鎖的資料里了解過劉香鈴的一生,她凄涼不幸的晚景與民聯體初期的那幾位,是相似的。
“小同志,說說你的來意吧。”劉香鈴為客人準備了茶水和點心。年輕人依舊舉著傘,雨水像是不會斷流的瀑布一樣依舊點滴地從傘緣落下。
“我帶了時間儀的圖紙來,希望您能在這個時代將它重現。請務必說明這是您獨自研發的技術。然后將成品交給邊寧同志。”
劉香鈴冷冷地凝視著他,“這是不可能的。我不會這么做。”
年輕人急切而焦慮,“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你們都這么頑固!您不明白未來的民聯體變成了什么樣子了,人民需要領袖,需要邊寧同志!求求您了!”
大學者的臉頰如雕塑一樣沉靜呆滯,“不可能。我不會幫你,我也勸你不要這么做。不能把時間儀給邊寧。我猜你其實已經去找過他了,但一定是未來的他,然后被拒絕了是嗎?他是對的。你要相信未來的邊寧,那時候的他肯定比現在更厲害。”
年輕人憤怒地指責,“年老的邊寧同志已經是個庸碌的蠢人了!他不思進取,永遠留在自己的鼓山,就像抱著樹枝的猴子一樣不愿意離開!他已經沒有能力再有什么作為,讓人失望至極!”
劉香鈴看了這個孩子一會兒,而青年人的目光里沒有膽怯的藍色和哀愁的白,有的是熱烈的紅,和深沉的黑。
“你要找領袖,但年老的領袖卻不認可你。你覺得是他錯了。那么你覺得現在的邊寧就會認同你嗎?當然不會,你其實知道的很清楚。抱著樹枝不松手的不是他,是你。你把邊寧當成救命稻草了。又把他當一個神一樣,他的確很厲害,他完全可以用一個人的暴力統治世界的。你知道他為什么沒那么做嗎?因為他早早就脫離那根樹枝了。”劉香鈴慢慢喝了一口茶,“你提前來找我,很聰明,你想騙他,隱藏你身為未來之人對現在的干涉跡象。我說得對嗎?”
年輕人忽然冷笑起來,“您的晚年可是餓死的。就這樣抱著民聯體的大樹不放嗎?為自己想想吧,假如未來人民的苦難不能打動您鐵石的心腸,為您自己想想。民聯體的官僚們在形成一個龐大的,前所未有的利益集團,這一次甚至沒有資本的牽制,并且占據了最先進的戰斗位列。未來一片灰暗,我是來拯救世界的!不是聽您們這些守尸鬼,奉勸我一個受難者放棄抵抗!”
劉香鈴靜靜地思考了一會兒。
終于,她還是搖了搖頭。
“你去找別人吧,如果你覺得自己見到了真理,那就用真理去召喚同路人,就像邊寧當年那樣。未來的路,你得自己走。我幫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