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人去哪兒了?”
張單立很平淡地解釋:“他們死了。老死的,也有病死,遭遇意外死的。我前前后后收過六個徒弟。”
邊歆哇了一聲,“您真的活了好久好久。那您這把老骨頭有沒有生銹啊?”
張單立又被逗笑了,“你說爛話的水平,有他三成功力了。”
“邊寧領袖?”
“對。”張單立的機器臉龐沒有表情,但從語調上聽得出來,他還是有些高興的,“他這人,不熟悉的人都覺得他可嚴肅。實際上他當學生那會兒,嘴皮子就可靈活了。能說會道,大家都喜歡,他就是這么個人。”
邊歆鼓起勇氣問,“他是個好人嗎?”
“這話從哪兒說的。他這人用好壞是很難評價全面的。”
“我就是覺得……”
“你覺得你是邊寧的后代,就應該高官厚祿,錦衣玉食,是不是?”
邊歆連忙搖頭,“沒有的事!我就是覺得,他對我們,太不公平了。別人都說他很偉大,但我家里長輩,都不喜歡他。”
張單立輕輕拍了拍邊歆的肩膀,“他愛每個人都是一樣的。對每個人都是一樣的。你的家庭狀況,恰恰說明他這個人的……風骨。”
邊歆低聲問,“您能和我再聊聊他嗎?”
“當然,不過十一點你得準時去睡覺。”
“好啦,老同志別管那么寬啦!”
張單立捧腹大笑,馬上又收聲,裝出恐嚇的樣子,“我從來說到做到,不照著日程表,你可得受罰!”
兩個年紀相差百余歲的家伙互相約定,就像兩個小孩。
“您怎么看他取消婚姻和家庭制度這件事的呢?”
“當然是為了消滅私有制,不過我知道,他也有一點私心在這里面。”
“是什么啊?”
“邊寧這人吧,恐婚。”
“噗……”邊歆樂了,“那他老婆不得氣死了?”
“你看,他就這么狡猾,自己不想結婚,干脆讓全世界都不能結婚,這下他老婆也沒話說啦!”
“誒,那您有過對象嗎?”
“別轉移話題……”
“哇!真有啊!她長得好看嗎?”
張單立回憶起那個鼓山遙遠的下午,風和陽光照耀的街道,一身工裝的小趙同學開著柴油拖拉機,轟隆隆地駛向郊區農田,她的容貌依舊那么柔美,和所有的勞動者們一樣,有平靜而深思的眼睛,一切都變了,他站在高樓的陰影里,呆呆的,像一臺吐不出貨的自動售賣機。
“她啊,她一直是我心目中頂好看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