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為了悼念老太尉,讓國子監的師傅們今日下午放半天假,好騰出時間去太尉府憑吊。”馮小七笑道,“我提早下了學,就來看看你!”
“就你一個人?”
“本來五哥也想來的,但平妖署那邊這幾天好像有什么大動作,所以他一早就歸隊了。”
馮嫣顰眉,忽然想起昨晚魏行貞被喊回宣政殿的事。
當時浮光說大理寺那邊在明堂地宮案上有了一些進展,也不知道所為平妖署的大動作,和這件事是不是有關……
馮小七接過馮嫣手里的花鋤,“阿姐這是要去哪兒?”
“去旁邊園子里走走,看看這附近還有沒有合適的位置,適合挖個池塘……”馮嫣看向妹妹,“小七想來看看嗎?”
“嗯!”
散步的時候,馮小七感慨地看著這里的院子,雖然這里與姐姐在馮家的小院全然不同,然而風格卻是完全一致的——馮嫣才搬來這里幾天……這個效率也太高了。
“阿姐這么大的花園,這兩天也要加強安防才是。”
“嗯?怎么了?”
提起這茬,馮小七就忍不住樂,“阿姐上午一直待在家里,所以不知道吧……昨晚鎮國公以桃花花瓣作花裀的事今天一早就傳開了,現下許多人家的公子小姐都在收集花瓣。可這會兒除了洛水邊的永林,哪兒還有盛開的桃花啊,
“結果竟有人為了得賞錢鋌而走險,今天上午偷偷去陛下的永林竊花!”
“膽子這么大么?”
“是啊,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竊花賊被桃花衛當場逮了個正著,不過聽說陛下沒有重罰他,只是打發那人去廣德寺掃臺階了。”馮小七笑道,“我來時順路去打聽了一圈,這會兒不止是桃花花瓣買出了價,白蘭、木槿、牽牛、荷花……市面上全都有人在收。”
馮嫣笑了一聲,“這位國公爺……也不是第一次引起這樣的動靜了。”
馮小七好奇起來,“他還做過什么?”
“這就……說來話長了。”
兩人在層層疊疊的樹蔭下行走,烈日變成星星點點的微光灑在他們身上。
“天撫十二年,他偶得了幾株瑪瑙石榴。”馮嫣輕聲道,“五月圍獵的時候,正逢石榴花盛開,他怕別人看不到自家的石榴花開得有多好,便將花枝移植到木檻中,底下再添上幾個輪子。
“人家出行,身后跟著自家的獵犬鷹鷲,他則牽著一輛放著花的小木車,呼作‘移春檻’;
“結果沒過多久,長安一帶的木匠便開始徹夜趕工——因為家家戶戶都想打一副‘移春檻’,等來年春日的時候斗花。”
“等到天撫十三年春,他又迷上斗雞,拉著三五好友立了斗雞社,于是當年京城一只雄雞的價格能賣到上百錢;
“次年春,他又拉上好友去山中踏青,眾人在竹林中靜坐,約定旋落的竹葉落在了誰的杯盞里,誰便要飲酒賦詩——”
“啊,”馮小七突然反應過來,“為了看魏大人步行而專門割斷了馬匹韁繩是不是也是那次?”
“對,”馮嫣點頭,“時人稱之為‘飛英會’。”
馮小七終于明白過來。
“那這么說來,我也早聽過這位國公爺的大名了……奇人啊。”
……
大理寺的一處議事廳內,紀然突然顰眉看向了魏行貞。
“魏大人?”
魏行貞拿起杯盞飲一口茶,“怎么了?”
“我們剛才說到哪里了?”
魏行貞放下了茶盞。
“……你們從審訊中得知,上次在淳和坊抓到的四人均是幾年前逃荒至洛陽的流浪人,這幾年來一直受城中商戶沈千及其手下‘無為館’的救助。”
紀然微微后仰,兩手抱懷,審視著魏行貞的言行。
從今早進大理寺開始,魏行貞便是一臉的漫不經心——不過,他今日看起來似乎心情不錯,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開心事,那張總是沒什么表情的臉上,時不時會浮起一個淺淺的微笑。
“看不出來,原來魏大人在聽啊。”
魏行貞又恢復了一貫的冷漠,“紀大人主持例會,不好好和你的下屬討論案情,怎么反倒來盯我有沒有認真聽你講話。”
“魏大人此言差矣,”紀然也冷著臉,“這次皇上既然欽點了你督查此案進展,那我就要保證,魏大人獲知的消息,時時與我們保持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