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傷。”
“我看看。”
馮小七稍稍抬起頭,她顧著傷口,也不敢抬得太用力——只見從耳后到頸前,三道深紅的結痂血口,
“這岑靈雎是長了雙狗爪子啊,撓得這么厲害!”馮易殊的聲音一下就揚了起來,“也就是今早魏行貞不讓你進府,阿姐要是看到你被她撓成這個樣子,今晚就是進宮告御狀了!”
馮小七撲哧一下笑出來,她擦擦眼淚,“阿姐才不會這么意氣用事。”
“你還幫阿姐說話?不是,我就想不通了,不管岑靈雎到底做了什么,阿姐被她傷著了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吧?現在她人被關進了大理寺,阿姐反而要去給她求情,這什么道理?”
馮小七吸了吸鼻子,輕聲道,“阿姐以前,還真和我說過這個。”
馮易殊狐疑,“……什么?”
“就是三年前,我剛來——剛醒來不久,在國子監和她又鬧僵的時候,阿姐就和我說,不要和這個人起任何正面沖突。”
“為什么?”馮易殊氣得站了起來,“我們還怕她了?”
“不是怕,”馮小七輕聲道,“是岑靈雎一個人,身上擔著三家的干系。”
“什么意思?”
“先說天家。在皇室所有的后輩之中,岑靈雎是最得陛下喜愛的一個。即便她隨了父姓已是外家人,陛下仍賜她郡君的封號,其看重和愛護可見一斑。
“再是長公主府。她出生不久母親就亡故了,長公主也因為這個原因格外憐愛這個外孫女,自小便將她從岑府接到身邊撫養,這些年,她待在長公主府的日子,比待在岑家還長。
“然后才是她的父家,岑家。雖說岑氏現在已經每況愈下,這二十幾年來,除了迎娶長公主之女這一件事,再沒揚起過什么水花。
“可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岑靈雎既得了陛下的喜愛,這恩寵就惠及旁枝。不要說她的父親和幾個哥哥,就連幾個叔父和表兄弟也雞犬升天,從陛下那里得到了不錯的差使。
“和這樣的人起沖突,鬧得大了,天家不容你,鬧得小了,岑家人就要來惡心你。”馮小七輕聲道,“所以得不償失。”
“那就這樣任人欺負?”
“也不是任人欺負,”馮小七抓著馮易殊的衣袖,“你先坐下來?我有點兒記不住當時阿姐原話是什么了——但總之,當時她教我,當著祭酒大人還有其他所有同學的面和岑靈雎割席分坐。
“她雖然頑劣,但身上一點傲氣還是有的,把梁子結在明面上,她反而就不會再在暗處動什么手腳了。
“放到今日這件事上,現在岑靈雎出事,最著急的就是岑家人——也不知道是哪個愣頭青竟然敢把岑靈雎拷進大理寺,不過這樣一來,反而歪打正著。”
“怎么個正著法?”
“馮家和岑家都是望族,要真是因為這件事鬧翻了,那就不僅僅是阿姐和岑靈雎之間的恩怨了。”馮小七低聲道,“陛下在這件事上一改往常的偏袒,給我們,給阿姐都留足了面子,但這種面子是需要回報的。”
“現下既然我和阿姐都沒有大礙,那最好的結局,就是她主動為岑靈雎洗刷冤屈,然后兩家再重修舊好。”
馮小七望著哥哥,“阿姐多拖一夜,讓岑靈雎在大理寺的監牢里多受一夜的苦,將來就多一層的麻煩——雖然我也不大確定,但我覺得阿姐就是這么想的。”
有些話馮小七沒有說,但她已經隱約感到,姐姐這些年來與女帝孫幼微之間的君臣關系,正是在這微妙的進進退退之間,變得堅如磐石。
馮易殊或許聽懂了,或許沒有。他仍舊一臉怒容地坐在那里,然后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罐,“我從師傅那邊替你拿了藥,你涂這個,不會留疤。”
“謝謝,”馮小七苦笑一聲,“不過,留了也好。”
她抓緊了馮易殊遞來的藥罐,“好讓我往后見著這個疤,就想起昨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