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從前去岱宗山的時候聽人說起過,山林中常常有人迷路,親眷久尋不得,這時只要去司天臺討要一只杜嘲風的子歸鶴就好。
當事人只需咬破手指,讓紙鶴嗅一嗅自己的血氣,它就會飛往離此地最近的、且與這氣味最相近的人那里去。
山上的人都直接喊它“天師鶴”,也就只有杜嘲風一個人還在堅持喊它的本名“子歸”。
杜嘲風一笑,“談不上什么獨門方技,無非是一些小玩意罷了,偶爾也折幾只送人。”
馮嫣握著手帕,“這么說來,昨日還多虧了郡君放出紙鶴找到我?”
“這也談不上。只要你人還在魏府之內,我來了,自然就有辦法找到你。”杜嘲風笑著露出自己的一口大白牙,“天底下,還沒有我找不到的人。”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撓頭,頭上束發的銅箍也隨著他的指尖而上下擾動。
這個動作讓馮嫣霎時間想起了賀夔。
馮嫣躬身道,“天師大才。”
“話說回來,”杜嘲風忽然道,“昨天還有點不確定,就沒有和你們說,但今早我去桃花衛看了看上次明堂樹妖留存的殘骸,確定了一件事——你們府邸里那股似有若無的妖氣,我在岱宗山上也遇到過。
“聽魏行貞說,你們后院的那塊沙地原本栽種了一些從山上移植而來的綠植,且夏至當日,在明堂附近伏誅的樹妖也是其中的一株,我想這就是原因。”
馮嫣開口,“……什么的原因?”
杜嘲風的聲音擲地有聲,“妖氣似有若無的原因。”
馮嫣與魏行貞兩人都為之一震。
“野靈不是妖物,自然也沒有妖氣。”杜嘲風的聲音又轉輕,“你們倆雖然都親眼看見那只樹妖妖元潰散,按理說它不應該再存活于世上——可是它畢竟存在了,不管是以何種形式。”
杜嘲風伸出兩根手指,“你們再想,夏至那天樹妖襲擊明堂,和在那之后的聶小君行竊縱火顯然是一個前后腳的配合,但有意思的地方在于,那只樹妖在破壞了地宮的大門以后,就立刻向你奔去了,并且直接死在了你手里。”
他看著馮嫣,“——這么說不嚴謹,但總之是因你而死。”
“那又如何呢?”
“那么它死后的執念,就鎖定了方向。”杜嘲風說道,“這樣一來,當它復生——你們先別計較它是怎么復生的——就能輕而易舉地找到你。”
“而果不其然地,你昨日就在家遇險。”杜嘲風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可見這只妖怪因著什么緣由,真心實意地想要你的命,馮嫣。”
“我知道。”馮嫣輕聲道,“方才在家時,我也和魏大人這么說,只是大人不信。”
“嗯?”杜嘲風看向魏行貞,“為什么不信?”
魏行貞沒有回答——杜嘲風問的“不信”是“不信這妖怪想要馮嫣的性命”,而魏行貞的“不信”,則是不信這只妖怪是因著自己的緣由。
而他和馮嫣,此刻都沒有打算將那只樹妖最后的臨終遺言說出來。
杜嘲風等不到回答,向馮嫣叮嚀道,“他們想盡辦法要除掉你,你想過為什么嗎——你對他們來說,可能是最大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