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易殊突然被小七撞破心事,腦海中的某根弦一下就繃緊了。
可他只是故作輕松地哼了一聲,“……你又這里胡說八道什么?我看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連我都敢編排!”
小七看了看面色如常的五哥,有些遲疑地陷入沉思。
“……是嗎?”小七小聲咕噥,“我看你昨晚拿到荷包的時候臉色就很可疑。”
“怎么可疑了,你跳河救紀然的事我都沒仔細問過你呢——你怎么和那個大理寺的小子搭上的?”
小七一下被戳中軟肋,當場嗆得咳了幾聲。
“不是……我跟那個人……完全……”
馮易殊滿意地看著完全不是對手的妹妹,“別解釋了,越描越黑……”
李氏看著女兒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她顰眉拉住小七的手,“這事兒你五哥不提娘還真是忘了……那個紀然到底和你什么關系?”
“我……我沒有……”
趁著小七百口莫辯的當兒,馮易殊從桌上又撿了兩塊桂花糕塞進嘴里。
“爹娘,我上午去平妖署看看。”
李氏和馮遠道都應了一聲——不過兩人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轉向了小七那邊。
直到馮易殊悠哉悠哉地離開了思永齋,小七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五哥來了一招禍水東引——
五哥!你等著!
……
晨間,天上又落起蒙蒙細雨。
這個秋天一點也不像秋天,秋雨落在人的身上,非但不蕭瑟,反而有幾分纏綿。
從馮府到平妖署的這一路,馮易殊既不騎馬,也不乘車,只是慢慢地游蕩。
他放空了一切思緒,但有一雙女孩子的眼睛卻始終無法從他的腦海中抹除——昨日與阿予的初遇反反復復地在他腦海中回蕩。
他過去從未在哪個姑娘身上覺察出這種微妙的美。
大部分同齡的女孩子——除了小七和馮嫣,都讓他覺得麻煩而聒噪——事實上小七就又麻煩又聒噪,只不過他已經習慣了。
昨日在西園,他一個毛栗敲在阿予的頭上,阿予低低地“哎……”了一聲,兩只手抱著被砸的地方,然后回過頭來。
四目相對。
阿予的眸子,像是一對墨玉,帶著江南煙雨的那種溫柔質地,愣愣地望著他。
——馮易殊這才意識到自己敲錯了人。
阿予的身上也沒有任何靈力——她應該和小七一樣,都是沒有開靈識的普通人,再加上她的身型和當時梳的發髻都和小七如出一轍,才讓自己下意識地把兩人弄混了。
阿予抱著頭,抬頭看他。
等到馮易殊反應過來,他的臉已經稍稍有些紅了。
“為什么,要打我。”阿予用很輕的聲音發問。
阿予問話的時候,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她既不害怕,也不惱火,那雙眼睛始終帶著幾分懵懂和茫然——又或者是對周遭一切事物的漫不經心。
“我……認錯人了,抱歉。”
阿予點了點頭,又轉過身繼續望著走廊外的細雨。
馮易殊望著她的背影,“你是誰,在這里干什么?”
阿予沒有回答,過了好久,才喃喃似地低聲答了一句,“在看雨。”
遠處有仆人似乎正在往這邊走,馮易殊不知為什么有種羞于被看見的感覺——好像他偷偷在這片走廊上與這個姑娘的談話一旦被旁人發現,就令他一陣心虛。
于是他轉身離開了……直到昨天夜里,母親帶著他的荷包過來,問他上午是不是欺負了梅先生的妹妹,他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