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所有的死者都是死于銳器留下的致命傷,現場也沒有任何咒印或靈氣的痕跡,可見兇手不厭其煩地用最原始的方式殺死了所有人。
但他不覺得麻煩嗎?
他既然用一些手段讓所有人身中奇毒,以喪失行動的能力,又為什么不直接用更加致命的毒藥直接下手?
現場錢財和雕版都沒有動,作案方式又是無差別屠戮,情殺和謀財基本都可以排除;
如果是普通人的仇殺……那是怎樣的仇恨,才會讓人這樣兇殘地將所有人——上到老叟,下到稚童,全都趕盡殺絕?
又或者……這個兇手,是在享受殺戮?
若干種可能糾結在紀然的腦海中。
今日他沒有在現場與馮易殊爭奪這個案子,一方面是因為在當時那種情形下,他實在沒有了半點再去爭功搶活的心情;二是這幾年的辦案直覺告訴他,這個案子很有可能并非一樁孤案。
在這個人心惶惶的秋日,它很可能只意味著某個序幕被拉開,到最后遲早要各方一起配合才能把事情推進下去,就好像岱宗山上靈河起勢的案子一樣。
“頭兒。”晴時忽然喊了紀然一聲。
紀然回頭,“怎么了?”
晴時臉色蒼白,眼眶微紅,“我們現在是要回官署嗎?”
“對。”
“之后還有別的事嗎?”
紀然搖了搖頭。
晴時喉嚨微動,“我想……回去休息。”
紀然顰眉,沉吟了片刻,低聲道,“……去吧。”
晴時騎著馬從隊伍中離開了,幾乎才一轉身,她就抬手去擦溢出眼眶的眼淚。
李森拉住韁繩,“頭兒,我也先走一步好嗎……我去看看她。”
“嗯。”紀然點了點頭,“辛苦了。”
晴時和李森走后,紀然回頭看了看身后的幾人,“就在這散了吧,你們回去都好好休息,明早不要遲到。”
下屬們的臉孔都帶著幾分疲憊,但還是高聲回答,“是!”
紀然站在原地,目送下屬們離去的背影。
他下了馬,一步一步地走在去向大理寺的路上。
今晚已經沒有什么亟待解決的公務了,但他還是想回官署看一看。
至少在官署,他還有一堆的文書可整理,回到那個空空蕩蕩的小院,他一個人又要做些什么呢?
夜幕低垂,洛陽的街道上的燈籠漸次亮了起來。
夜市里一切熱鬧非凡,餛飩鋪子的煙火氣和人們談笑時呵出的白氣慢慢升騰,消散在夜空中。
平日里他只覺得這些人吵鬧,也搞不明白為什么天底下的閑人這么多,每天每夜地歌舞升平,一個個都不嫌累么?
然而這一刻,他忽然對眼前的一切留戀起來。
這尋常夜巷,人間燈火,好像成了世上最珍貴的奇景。
紀然出神地走著,突然被幾個結伴出來逛夜市的女孩子撞了下肩,對方帶著歉意連聲說了幾句“對不起”,他拍了拍自己被撞的衣服,丟下了一句“沒事”。
紀然牽著馬,一個人穿過熱鬧的街市。
走著走著,他忽然想起一個人來。
……也不知道七小姐今晚,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