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頂著天道之名的姑射,依舊是此間世一切靈力的本源。伏羲舍不得自己的一身修為,不敢放任她消亡,又怕姑射死而復生,所以在姑射死后不久,他將其分尸在十二域,以此維系世間的靈力……”
馮嫣看向瑕盈,“這個故事你知道嗎?”
“……不知。”瑕盈輕聲道,“這是……你祖母同你說的嗎。”
“是啊,”馮嫣應和道,“我聽這個故事的時候,一下就想起你和我講山鮫的那晚,當時你說,覺得這樣不好,山鮫應當變成無藥可解的毒草——如今看來,確實是應了這番話。”
瑕盈眉頭緊皺。
馮嫣又接著道,“正因為十二域中囚禁著姑射的血肉,所以域外的靈力遠遠比中土充沛,但伏羲仍不能掉以輕心——姑射的神識仍在人世間流竄。他只能不斷地在人間挑選信使,將轉生的姑射一個個除掉……直到馮稚巖出現。
“一個像馮稚巖這樣的漏網之魚,能在人間掀起那樣厲害的弱水之災,是伏羲萬萬沒有想到的。在馮稚巖開始葵水以后,姑射在她體內漸漸覺醒——還好,這一次伏羲反應夠快,趁著姑射還未完全脫離馮稚巖身體的時候,召孫叔同為信使,將她連人帶骨,壓在了六符山下。”
馮嫣低聲道,“孫叔同即位以后,天道命他前往六符山中。在那里,他抱出一個女嬰,賜姓馮——那是伏羲從姑射身上剝離下的嬰孩,身上流淌著姑射的血脈。
“此后,為了徹底抹去馮稚巖的存在,孫叔同又編纂了馮家圣祖沉河的故事,說這孩子是圣祖留下的唯一后人……那些禁厭之事一向秘密,帝王如此昭告天下,朝臣也無法質疑。
“從那時起,馮家的女兒們開始了她們守護中土的使命。”馮嫣輕聲道,“但即便登上九五至尊,孫叔同也依舊只是一個凡人,他害怕伏羲,害怕姑射,甚至害怕身邊那個漸漸長大的女嬰,他從天道那里知曉了馮稚巖的轉生,此后看身邊所有人都覺得可疑。
“朝臣中誰家生了女兒,不論當日是起風還是落霞……亦或者是別的什么風吹草動,都會激起他的恐懼和懷疑,盛元年間的最后十幾年,他在朝中大肆清洗,在當時沒人知道為什么……現在想想,好像理解了。”
“至此,伏羲終于將姑射完全掌握在手中。”馮嫣低聲道,“十二域中的骨肉,六符山中的神識,都在他的視野之內了。他開始思索徹底毀滅姑射神識的辦法——只有走完這最后一步,他才能真正高枕無憂。”
故事的脈絡,從這里開始終于在瑕盈這里接上。
恍然間,他看見了自己作為拼圖的一角,在整塊畫卷中所處的位置。
他想起姑射曾告訴他的一些只言片語,譬如在上一世,伏羲曾想以魏行貞鑄劍,但因魏行貞未能成功殺死馮嫣而失敗了。
而這一世他被伏羲選中,沿著天道曾走過的道路,再一次開始對姑射的圍剿。
馮嫣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她望著瑕盈,“我聽祖母說,有一件她死后才明白的事情,你從一開始就意識到了。”
瑕盈不解,“……什么?”
“伏羲一直以為,既然天道厭惡世間的罪惡,那么用人間的恐懼、哀愁、生離死別之間的強烈痛苦作引,大概最能鎮壓得住姑射的神識——大部分的馮家女兒們都是如此。
“但你選了另一條路,你向殉靈人展示了上一世的末日景象,你讓所有和你一樣相信姑射是世間妖邪的人,都心甘情愿地獻出自己……盡管這一切都是伏羲的謊言,但它們確實起了作用。”
馮嫣輕輕瞇起了眼睛,“在所有馮家的女兒中,我祖母馮黛的震懾之力最為強盛,死后二十余年都壓得姑射不得喘息,原因……也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