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琉璃碎響,千萬縷銀白色的微光開始瓦解、蒸騰。
天外的雨聲驟然變得刺耳,城南傳來人群的尖叫,卻并不是因為再次降落的大雨,而是一直被阻隔在結界之外的漆黑的妖霧,霎時間涌向地面所有的生靈。
子時到了。
天空中的血雨終于式微。
杜嘲風立刻扶窗看向遠處——數不清的光痕在南邊的妖霧中涌現,那是正迎著魍魎們揮刀拔劍的修士。
“我們到底待在這兒干什么!”杜嘲風回頭,看向二郎,“這個時候不去前方支援,躲在后頭看戲嗎!”
“你搞錯了天師……”二郎望向北方的姑射,“這里才是前方。”
“什么意思……?”紀然問道。
二郎還未回答,大家已經聽見附近傳來的一陣腳步聲,白衣少年帶著他的衛兵,再一次出現在了所有人的視野中,他飛快地走到眾人所在的石檐下。
二郎飛快上前,“殿下,我們——”
少年擺擺手,見一旁二郎欲言又止的神情,他的目光極迅速地掃過這里的所有人,很快明白發生了什么。
“罷了,”少年深吸一口氣,“再等等。”
馮易殊不解,“殿下是還要我們在這里等什么——”
他話還未說完,一陣劇烈的抖動再次從地面傳來,所有人一時都有些站不穩。
遠處,姑射的一只腳已經踏進了洛陽。
連日的鏖戰已經損耗了她的力量,然而當她的腳踩在地面上,榕樹的粗壯的根系依舊在驟然間被碾壓斷裂,那些充盈著伏羲之血的樹汁驟然飛濺。
無數條濺至半空的血絲忽然像血藤一樣纏住了姑射的腳,變成像鋼筋鐵線那般堅固的繩索,一經纏繞,就死死掐進石做的骨肉中,似是要將她的雙足勒斷。
姑射俯身,她抓起一棵榕樹的枝椏,輕而易舉地將它連根拔起,并向著天空用力投擲而去。
站在洛陽的邊沿,她向著天空發出聲嘶力竭的長嘯。
地面的每一次震動,姑射的每一聲嘶吼,都會引來南邊一陣潮涌般的嚎啕。
杜嘲風聽得心中一陣煎熬,城樓中所有的燈籠都熄滅了,黑暗中,他看見姑射的每一步都明確地朝著南方。他捏緊了拳頭,在風中向城南的方向遠眺。
那些滿載魍魎的妖霧源源不斷地從她周圍的塵環中涌現,像從天而降的河流向著城南奔騰。
天空中隱隱有水銀般閃耀的咒印輪廓浮現,它幾乎與地面上的洛陽一樣巨大,只是在陰云中它時明時暗,如同水中月影,迷朦混沌。
“果然不夠。”少年喃喃道。
杜嘲風聞言,立刻大聲質問,“你說什么不夠?”
“被獻祭的靈屬。”少年回答。
一時間,誰也沒有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在罡風之中,少年回轉過身。
“事已至此,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他望向小七,“我們,還需要一個陰靈。”
剎那間,紀然握緊了小七的手。
小七嘴唇顫抖,“什么……陰靈……”
少年的目光已經移向了別處。